第六十章一杯冰冷的酒
陸知易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兩人低頭繼續研究數據，偶爾交談幾句，氣氛安靜又溫柔。
而在傅家，夜色同樣沉重。
傅衍禮獨自坐在臥室的陽臺上，手裏拿着一杯冰冷的酒。
月光灑在他身上，照得他整個人影子拉得很長很孤單。
他又想起了陸知易。
想起她曾經穿着寬大的毛衣，在廚房笨手笨腳地煮粥，想給他一個驚喜。
想起她在冬天裏抱着暖寶寶塞到他手心，小聲唸叨着：“這麼冷，也不知道多穿點。”
想起她在家族晚宴上被冷落時，還是努力端着笑容，不讓自己掉眼淚。
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回。
每一幕，都是他親手錯過的溫柔。
而現在，他連一聲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舉起酒杯，一口悶下，喉嚨火辣辣地疼。
傅如煙推門進來，看到他喝得狼狽，眉頭微微蹙起。
“別喝了，傷身。”
她走過去，想拿走他的酒杯。
傅衍禮冷冷地開口：“放下。”
傅如煙愣了一下，慢慢鬆開了手。
“衍禮……”她輕聲喊他。
傅衍禮閉着眼，疲憊至極地說道：“別管我。”
傅如煙沉默了一會兒，蹲在他身邊，聲音低柔得像要把人纏住。
“我知道你難受。”
“我一直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傅衍禮低笑了一聲，笑得滿是諷刺。
“是啊，你一直都在。”
“可是她不在了。”
傅如煙的手指微微一顫，強忍着沒有發作。
她柔聲勸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知易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
傅衍禮猛地睜開眼，盯着她，眼神赤紅而瘋狂。
“她有自己的生活？”
“她活得很好？”
傅如煙咬着牙，點了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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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衍禮緩緩閉上眼，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至極的低啞笑。
“那就好。”
“至少，有一個人，從這個地獄裏逃出去了。”
傅如煙咬緊下脣，眼裏一片冰冷。
她知道，他心裏還是放不下陸知易。
即使她已經陪了他這麼多年，已經為他付出了所有。
他還是放不下那個早已走遠的女人。
但沒關係。
她有的是耐心。
有的是時間。
她會讓他徹底忘記。
會讓他只剩下她。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第二天，舊金山的雨終於停了。
空氣中瀰漫着洗淨塵埃後的清新味道，陽光透過雲層，勉強灑在溼.潤的街道上，反射出點點光暈。
陸知易難得晚起了一會兒，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她伸了個懶腰，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發現謝景行給她發了消息。
【外面天氣不錯，要不要去走走？】
她嘴角微微上揚，打了個呵欠，回了個字：【好。】
簡單洗漱完畢，她換了件淺藍色毛衣和牛仔褲，拎上外套下樓。
謝景行已經在樓下等着，靠在車門旁，穿着簡單的黑色衛衣，外套搭在手臂上，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清爽利落。
見到她下來，他擡手揮了揮。
“今天好精神。”謝景行笑着打趣。
“難得能睡個懶覺嘛。”陸知易笑着回答。
兩人上了車，目的地是郊外的一處小型公園，那裏樹木繁茂，空氣清新，人不多，很適合散心。
路上，謝景行隨手放了一首輕柔的英文老歌，旋律舒緩，伴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氣氛溫柔得像要融化進陽光裏。
“景行。”陸知易忽然開口。
“嗯？”
“你真的不覺得煩嗎？”她側過頭，看着他側臉，聲音裏帶着點遲疑。
謝景行挑眉：“煩什麼？”
“總是陪着我，遷就我……好像我什麼時候情緒不好，你就得無條件配合。”她低聲道。
謝景行笑了，輕輕搖了搖頭。
“你以為這是遷就？”
“難道不是嗎？”陸知易反問。
謝景行輕踩油門，聲音平穩：“不是。”
“陪着你，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不需要理由。”
“就算你情緒不好，就算你不開心，就算你偶爾想發脾氣，我也願意。”
“這不叫遷就。”
“這叫喜歡。”
車廂裏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音樂聲緩緩流淌。
陸知易怔怔地看着他，心臟重重跳了一下，耳朵都微微發燙。
謝景行說得太自然，太平靜了，彷彿在陳述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而陸知易，卻被這一句“這叫喜歡”擊得心湖一片氾濫。
她咬了咬脣，低聲問：“你早就……？”
謝景行眼裏帶着淺淺的笑意：“很早了。”
“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怕你不準備好。”
謝景行停下車，轉頭看着她，聲音低而溫柔。
“知易，我不想讓你覺得自己是被感情綁架。”
“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是清醒的。”
“是能夠在真正放下過去之後，選擇我。”
陸知易鼻尖一酸，心裏翻涌着說不清的情緒。
她擡手，輕輕揪着自己的袖口，低聲道：“可是我……”
謝景行打斷了她。
“不用急。”
他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笑。
“我等你。”
四個字，簡單卻沉甸甸地砸在了她心上。
陸知易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聲音很小，卻異常堅定。
“好。”
到了公園，兩人沿着鋪着鵝卵石的小徑慢慢走着。
陽光灑下來，空氣中都是溼.潤的青草香。
陸知易走在前面，雙手插在兜裏，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謝景行。
“你走慢點。”謝景行笑着提醒。
陸知易停下，回頭衝他做了個鬼臉。
“你自己走太慢了吧？”
“我在陪你散步，不是在比賽。”
“說得好像我在衝刺似的。”她哼哼唧唧地說。
謝景行快步追上她，伸手把她帽子壓低了點，聲音裏帶着點寵溺。
“別感冒了。”
陸知易拍開他的手，笑着躲開。
兩人打鬧了一陣，最後在一棵巨大的楓樹下停下。
陸知易靠着樹幹，仰頭看着枝頭斑斕的落葉，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景行。”她輕聲叫他。
“嗯？”
“你覺得，人能徹底忘記過去嗎？”
謝景行坐在她旁邊，低頭想了想。
“忘不了。”
“那怎麼辦？”
“帶着它一起活下去。”
陸知易轉頭看着他。
謝景行回望着她，聲音沉靜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