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們那都看春晚

發佈時間: 2025-11-24 13:4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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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女人被點名,都有些茫然地擡起頭。

春娘和王玉蘭對視一眼,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了過來。柳如芳有些侷促地放下碗,也跟了過來。周瑩遲疑了一下,默默起身走到沈桃桃身邊。

沈桃桃看着眼前這四位經歷了無數苦難,臉上刻着風霜卻眼神堅韌的女子,心頭涌動着複雜的情緒。她壓低聲音,但語氣異常認真:“姐幾個,你們想不想……辦場婚禮?”

“婚禮?”春娘第一個愣住了,隨即失笑搖頭,“桃桃,你咋還惦記這個?咱們都這樣了,孩子都滿地跑了,還辦啥婚禮,讓人笑話。”

“就是,”王玉蘭也笑着擺手,“這冰天雪地的,能活命就不錯了。還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幹啥,不辦了。”

柳如芳低着頭,絞着衣角,聲音細弱蚊蠅:“都這麼過了,還辦啥……”

周瑩更是沉默,只是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李瘸子,又迅速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着衣角上的補丁。

沈桃桃看着她們的反應,心裏更不是滋味。她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是早已被殘酷的現實磨平了那份屬於女人最本真的憧憬。

“不行。”沈桃桃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必須辦,不僅要辦,還要辦得風風光光,熱熱鬧鬧,讓全寧古塔的人都知道。你們是明媒正娶,是堂堂正正的妻子。不是流放地裏被隨意配對的物件,更不是搭夥過日子的工具。”

她目光灼灼地掃過四人驚愕的臉:“你們想想,當初嫁人,不,是跟了他們的時候,有啥?一個黑饃饃?一雙鞋?連個像樣的聘禮都沒有,連句‘願意嫁給我嗎’都沒問過。”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在四個女人心上。春娘眼圈瞬間紅了,王玉蘭臉上的笑容僵住,柳如芳肩膀微微顫抖,周瑩摳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憑什麼?”沈桃桃的聲音帶着一絲激憤,“憑什麼咱們女人就得這麼稀裏糊塗地跟了人?連個正經名分都沒有,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亮得如同燃燒的炭火:“現在咱們寧古塔不一樣了,有暖棚,有糧倉,有鐵礦,咱們自己說了算,憑什麼不能補辦一場婚禮?不僅要辦,還要按照最正經的規矩來。三書六禮,一樣都不能少。”

“三書六禮?”春娘茫然地重複。

“對,”沈桃桃掰着手指頭,語速飛快,“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該有的流程,一個都不能省,讓他們男人,拿出誠意來,拿出本事來,拿出……工分來,求娶你們。”

“工分?”王玉蘭瞪大了眼睛。

“沒錯,工分!”沈桃桃狡黠一笑,像只算計的小狐狸,“咱們寧古塔現在不是有工分制嗎?挖礦,打鐵,種菜,巡邏,做飯……都算工分,工分就是錢。就是糧,就是布,就是……聘禮。”

她越說越興奮:“讓他們男人,把攢下的工分都掏出來。去暖棚換最新鮮的菜,去鐵匠鋪打最亮的銅鏡,去庫房扯最紅的布,去食堂訂最好的席面,風風光光地來求娶。讓他們知道,娶媳婦不是白撿的,是要付出代價的,是要心疼的。是要……珍惜一輩子的。”

她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四個女人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被深埋心底,早已不敢奢望的憧憬和委屈,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間點燃。

春孃的眼眶徹底溼潤了,她看着不遠處那個憨憨的男人,聲音哽咽:“大山他……他攢了不少工分……都給我收着呢……”

王玉蘭眼神閃爍,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傲嬌:“黑子他工分也不少,就是不知道舍不捨得……”

柳如芳擡起頭,臉上帶着一種怯生生的光亮:“老四,他……他昨天還說,想給我換身新棉襖……”

周瑩依舊沉默,但那雙總是低垂的眼睛裏,卻清晰地映出了李瘸子的身影,帶着一絲期盼。

“那就這麼定了。”沈桃桃一拍桌子,聲音清脆響亮,“開春,等雪化了,咱們就辦。集體婚禮,四對新人,一起辦。讓寧古塔好好熱鬧熱鬧,也讓那些臭男人知道知道,娶媳婦……是要下血本的。”

四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浮現出複雜的情緒,有羞澀,有期待,有激動,還有一絲屬於女人的驕傲和尊嚴。

最終,她們都用力地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

“好,辦。”

“聽桃桃的。”

“讓那些臭男人出出血。”

“……”

食堂裏其他人雖然聽不清她們具體說什麼,但看到四個女人臉上那如同春花綻放般的笑容和光彩,再看看沈桃桃那副“間計得逞”的小模樣,都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除夕夜的喧囂漸漸散去。

堂屋裏漢子們喝得東倒西歪,被家人攙扶着回去。女人們收拾着殘局,臉上帶着疲憊卻滿足的笑意。孩子們早已熬不住,被抱回家沉沉睡去。

沈桃桃被何氏和沈二嫂裹得嚴嚴實實,送回了她那間燒得暖烘烘的小屋。謝雲景也跟了進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外間,而是被沈桃桃以“守歲”的名義,留在了暖炕邊。

屋裏點着兩盞紅燭,火光跳躍,在牆壁上投下溫暖的光暈。

炕火燒得旺,整個屋子暖如陽春。沈桃桃靠坐在炕頭厚厚的被垛上,那只傷臂依舊懸在胸前,但精神頭十足。

謝雲景搬了張矮凳坐在炕邊,手裏拿着一小碟炒得噴香的花生米。

“謝爺,我想吃花生。”沈桃桃毫不客氣地指揮着,小臉上帶着狡黠的笑意。

謝雲景沒說話,只是拿起一顆飽滿的花生,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捻,“啪”的一聲脆響,花生殼應聲裂開。他動作不疾不徐,將紅皮花生米完整地剝出來,放在旁邊一個乾淨的小碟子裏。一粒,兩粒……動作沉穩專注,彷彿在進行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

沈桃桃捻起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嚼得嘎嘣脆。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聽着遠處偶爾傳來不知誰家守歲的爆竹聲,她知道那是驛站裏有人用竹筒仿製的,心頭忽然涌上一股濃濃的思念。

“王爺,”她忽然開口,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你知道嗎?在我們那兒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圍在一起看……春晚。”

“春晚?”謝雲景剝花生的手微微一頓,擡眸看她,墨色的眸子裏帶着一絲詢問。

“嗯,春晚。”沈桃桃眼睛亮了起來,彷彿陷入了回憶,“就是……一個特別特別大的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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