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後一面

發佈時間: 2025-08-07 08:2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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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子綿眼角掛着淚珠匆匆趕回來。

席宸錦見狀,立刻起身拿車鑰匙。

隨手收拾好東西準備退房。

紀子綿什麼都沒說呢,席宸錦拉着她下了樓,到前臺辦理了退房。

上了車,席宸錦幫她繫好安全帶。

“別急。”席宸錦發動了車子,輕聲安慰道。

紀子綿哭着扭頭看向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回家的?”

“你是個很堅強的人,只有家裏出事,才會擺出這幅表情。”

席宸錦目不斜視的開着車。

手恢復了一些,掌方向盤已經不成問題了。

從古城上高速,到紀子綿的老家很方便。

一路上,雷雨陣陣。

山區一下雨就起霧。

席宸錦開的很謹慎,視野太差,僅能看到前方不到兩米的路況。

紀子綿望着窗外,雙眼早已被淚水蒙上了一層霧,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

小時候總去奶奶家,奶奶去地裏幹活回來總給她帶板栗、野果。

當年她還小,奶奶總是說堂姐堂哥他們一年到頭都不回老家一次。

她天真的許諾:“等我長大了,我一定不離開家,我就跟着奶奶,哪裏都不去。”

“傻孩子,年輕人都要出去打工的,你哪能在家陪我這個老東西。”

“奶奶才不老,我就要在家陪奶奶,我可以種地。”

那些稚嫩童言猶在昨日。

她卻食言了。

成長的路太長,在這條路上她走的太久。

她要強,想要闖事業。

想要自由。

想永遠脫離爸媽,脫離那個家。

想帶姐姐離開那個渣男。

想要的太多,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事無成的年紀,親人卻一個接一個的逝去了。

她恍然意識到。

人的生命是有期限的。

這個期限,或長或短,沒人知道是多久。

上次見到奶奶,她只覺得奶奶身體還健朗。

生活能自理,也沒聽家裏說奶奶有什麼疾病。

突然接到這樣的噩耗,她的大腦甚至短暫的斷片了。

不知該作何反應,心底卻堵的發緊。

眼淚洶涌而出。

到家時,遠遠的看着家門口搭上的席子。

那是平時曬稻穀用的大竹蓆,辦喪事時放在中堂門口遮陽。

花圈從水泥路上一路擺到了中堂。

棺材都是放在中堂內的。

紀子綿下了車,邁開沉重的步子朝裏走去。

姐姐早早的就在等她了。

見到她,立刻拉着她進了房間,給她批上白色的麻布。

“快去,還能看奶奶最後一眼。”

姐姐拉着她去了中堂。

棺材擺在中堂正中央的位置。

棺材還未蓋上。

紀子綿愣愣的,任由姐姐拽着。

耳邊全是親戚的哭聲。

在老家,有個不成文的習俗。

老人逝去,子女哭的越大聲就越是孝順。

可她卻擠不出來一滴淚。

跟着姐姐圍着棺材轉圈跪拜。

姐姐幾次示意她看看奶奶最後一眼。

她卻沒有那樣的勇氣。

一眼都不敢看向棺材內的容顏。

“快點看啊,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馬上就要到蓋棺儀式了,姐姐拽了拽她的胳膊催促着。

紀子綿這才鼓起勇氣朝棺材內看了一眼。

奶奶的遺容很慈祥,她的子女給她擦拭的很乾淨。

身上的壽衣是奶奶以前趕集自己定製好的。

奶奶說:“壽衣就是要寬敞一點,棺材也要大一點,不想到了下面還要縮着腳。”

奶奶做的壽衣總是放在衣櫃裏,她去玩的時候看到總是會很害怕。

總覺得這樣的東西會招惹“不乾淨”的東西。

現在看奶奶穿上,她卻不害怕了。

悲傷洶涌而來,淚如雨下。

屋外也開始下起了雷陣雨。

到了春筍出土的季節了,奶奶總說:“一陣春雨一棵筍,一夜之間節節高。”

筍只需一夜就可破土而出,茁壯成長。

她已經奔三的年紀了。

卻還是沒能成長起來。

她看完奶奶最後一眼,蓋棺儀式便正式開始了。

蓋棺的時辰是村裏的“先生”算好了吉時的。

如果她不能按時趕回來,他們也會在吉時照常進行蓋棺。

蓋棺的瞬間,悲傷難以抑制,她哭到險些昏厥。

蓋棺儀式結束後,伯伯們跪在靈前。

她被姐姐扶進了房間。

姐姐扶着她坐到牀邊,安慰道:“好了,奶奶這麼大的年紀了,算是壽終正寢,你別太難過了,身體要緊。”

“她奶奶最疼的就是她,她哭一哭是應該的。”

老媽在一旁坐着烤火,冷嘲道。

紀子綿含淚目光凌厲的瞪了老媽一眼。

抽噎着罵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喲,扎你心了,你一年回來看你奶奶幾回,現在還在那演起來了,也就演給那些外人看看,不就圖你奶那幾萬塊錢遺產嗎?”

老媽的脾氣就像炮仗,女兒說話語氣差一點,口氣立馬就變衝了。

紀子綿被擊中了內心最脆弱的地方,當場冷了臉。

“我不回來是我不想回來嗎,我有幾個錢不都讓你要去了。”

“你才給家裏打了幾塊錢,誰稀罕?”

老媽不屑冷哼。

“你不稀罕你還給我,還有彩禮也是,這麼不稀罕我的錢,你倒是把錢吐出來啊。”

“花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能不能要回不去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我怎麼沒本事,我要不是把你當我媽,你看我會不會把你告上法庭。”

“你去告啊,光說不做假把式,你嚇唬誰呢?”

老媽完全有恃無恐。

紀子綿還沒從悲傷中緩過來,又被氣這一下,瞬間眼前一黑。

紀招娣第一時間接住了她栽倒下去的身體。

朝媽媽吼道:“媽,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嗎?”

“是是是,我閉嘴,就她林黛玉,天天擺出一副要死的樣子也就給男人看看,成天穿的騒的要死,以後就跟你男人過好了,我這也不歡迎你來。”

“媽!你在亂說什麼,妹妹穿的很保守了。”

紀招娣蹙眉,把妹妹護在身後。

紀子綿穿的不過一個牛仔褲配T恤而已,談不上“騒”。

老媽卻不服輸一樣,非要爭論個贏:“誰家好人家的姑娘穿這麼緊身的牛仔褲,知道的是來奔喪,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來走時裝秀的。”

姐姐還想反駁媽媽,被紀子綿拉住了。

身上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牛仔褲。

老媽雞蛋裏挑骨頭也要說,無非是看她不順眼。

紀子綿擡眸看向老媽,眸中一片寧靜,只有眼角的淚水還未乾涸。

她聲音艱澀的說道:“我不是來問你要錢的,你不用把我當敵人,那兒躺着的是我的親奶奶,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冷血,你爲了幾個錢可以這麼對待你的親生女兒,那錢……就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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