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他親自扔到亂葬崗去的,並沒有旁人知道,宗鶴白如何安排女鬼說得出?
何況以宗家人的直性子,若是知道他害死寧鳳鸞母女,早就殺上門來了,哪有心情故弄玄虛。
糾結之時,寧鳳鸞來了。
“爹,四舅舅的生意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虧損到要把先前送我的生辰禮都借走還債。”
他一陣錯愕。
“他問你要生辰禮?”
“一早就來問了!”
寧鳳鸞咬牙切齒道。
宗鶴白向來出手大方,這些年送她的生辰禮加起來折算成銀子,沒有三十萬,也有二十萬。
就是皇帝娶媳,也給不起同等銀子的嫁妝。
她還想着出嫁時添到嫁妝裏面,讓全京城女子羨慕哭呢。
寧國公問她:“你給了?”
她瞪大眼睛:“我能不給嗎?他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又說我向來貼心,等他渡過難關,定會加倍還我。”
頓了一下問道:“他能渡過這次難關的吧?”
寧國公想到昨晚宗鶴白問他要的五十萬兩,一時也不確定。
“應該能吧。”
寧鳳鸞又抱怨了幾句,方離去。
寧國公思緒更亂。
“宗鶴白真的缺錢?還是做戲給我看?”
他決定再觀望兩天。
豈料夜裏一躺下,又夢見那女鬼。
女鬼什麼也沒說,只伸出雙手,緊緊掐住他脖子。
他被掐暈過去。
醒來脖頸又多了新的指痕。
而坊間漸漸有了宗鶴白鉅額虧損,到處借錢填窟窿的傳聞。
在一天起來,發現自己吐黑血,看了府醫,府醫卻診不出任何問題後,他終於確信,女鬼之事不是宗鶴白裝神弄鬼,應是真的。
立刻着急慌忙地去名寺找大師驅邪鎮魔。
只是,法事做了,法器戴了,女鬼始終如影隨形,只要他一閉眼就在眼前。
若不是怕掘墳會驚動宗家人,他早就把宗氏屍骨起了,關到鎮魔塔裏。
再一次吐了滿地黑血後,他想起女鬼的話:“若不照辦,就拿命來換。”
毒確實是仲氏給他的。
把孩子扔去亂葬崗確實是母親的提議。
他爲什麼要替她們受懲罰?
想明白這點,他將藥從密室取出,尋了機會,分別下給仲氏和母親。
仲氏吃了藥後,夜裏怎麼都無法入睡。
白天亦然。
找大夫看了也不頂用。
熬了四五天,終於能睡了,眼睛卻再也看不到光亮了。
母親吃完藥第二天就癱瘓在牀。
大夫說是中風,要慢慢調理。
但也不見起色。
她從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國公府老夫人,成了只有眼睛能動彈,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老太太。
他去看她,她發出嗬嗬聲,似要說什麼。
“母親放心,我會看着她們,讓她們好好照顧您的。”
母親眼裏的光一下子黯淡了。
他明白,她是想求他給她個痛快。
她這人,向來高傲,不然也不會因宗氏目睹自己失禁就不待見宗氏,要把她留下的唯一血脈扔去亂葬崗。
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若痛痛快快送母親去死,宗氏的鬼魂覺得不痛快,回頭找他索命怎麼辦?
他只能當一回不孝子。
–
仲氏不明白爲何自己突然就睡不着,突然就失明瞭。
她讓人請遍京城名大夫,又請了御醫,每個人都說眼睛沒問題,可能是情志病的影響。
得了情志病的人,有胡言亂語的,有幻視幻聽的,有厭食暴食的,也就有像她這樣,眼睛完好卻不能視物的。
可她身體康健,萬事如意,心想事成,長富久安,除了參加壽宴公主婚宴出了點岔子外,什麼煩心事都沒有!
她怎麼會得情志病?
這不合理!
眼睛看不見後,她分不清白天黑夜,生活作息全部亂套,府裏的事完全沒法管。
但這些還不是最緊要的。
最緊要的是,她哪都去不了了!
身爲國公夫人,她最大的嗜好,就是去各府參加宴會聚會,和那些夫人曬出新入手的美衣華服,精美珠寶,感受她們豔羨的目光。
或者邀請她們來自己府上,看看新造的園子,新增的奇花異草,新包的戲班子……
如果她不能視物的話,她的財富,她的品味,她的社交禮儀,她的美好品德,她的慷慨性格,豈不是全都毀了?
從此人們提起她,只會可憐她,憐憫她,同情她。
“哎,好端端一個人,竟然成了瞎子……”
這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她咬咬牙,開出天價懸賞,招募天下奇醫,來爲她治眼疾。
有不少人上門,但都是江湖騙子,被她讓人打出門去。
卻有一個邋遢道士,看過她後,說了句:“夫人這症狀,聽起來不像是生病,像是中毒。”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驀地想起,當年宗氏吃了她尋來的“百愁散”,也是所有大夫都看不出她中了毒,以爲她得了情志病。
她和宗氏一樣!
都中毒了!
誰給她下的毒?
她平日飲食明明很小心,飯菜都是在小廚房做的,廚娘是跟隨她多年的心腹,一家老小全被她捏在手裏,斷無可能背叛。
將失眠前接觸的人全都過了一遍後,她終於想起,寧則明那天來她這裏喝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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