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京城頂級瓷器世家的傳人

發佈時間: 2025-11-24 13: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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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碗筷,用手指蘸了點碗裏的魚湯,在油膩的桌面上飛快地畫了起來:“你看,燒磚其實不難,關鍵在土和火候。”

“這土,”她畫了個方塊,“不能用普通的黃土,得用黏土,就是那種……帶點粘性,能捏成團不散開的土,寧古塔河邊或者山腳下,肯定有。咱們挖出來曬乾打碎,篩掉石子雜草,加水和泥。”

“而且和泥也有講究。”她畫了個攪拌的動作,“要像……像揉面團那樣,揉得勻透,裏面不能有氣泡,不然燒出來容易裂。”

“泥和好了就可以做磚坯,”她畫了個長方塊,“用木模子把泥填進去,壓實刮平,最後脫模,就是一塊溼磚坯。溼磚坯晾到半乾不溼才能進窯燒。”

“而且窯,”她畫了個饅頭狀的土包,“最關鍵的就是窯,得建專門的磚窯,像倒扣的大碗。下面燒火,上面走煙,裏面一層層碼放磚坯。留出火道,讓火和熱氣能均勻地跑遍每一塊磚。”

她又畫了個火焰,“剛開始小火慢燒,把磚坯裏最後的水分慢慢烘出來,這叫‘排潮’,排潮急了,磚坯就裂了。”

“排潮完了,大火猛燒,”她加重了語氣,“燒得通紅,燒得越透,磚越硬。開窯前灌水降溫,這磚就成了。”

她一口氣說完,手指在桌面上劃拉着,“你想想,這法子是不是比鑿石頭快,只要人手夠,窯夠大,一天燒出幾千塊磚,不成問題。到時候蓋房子的速度蹭蹭的。”

謝雲景靜靜地聽着,隨着她的描述,從最初的疑惑,漸漸變得清晰,“此法當真可行?”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桃桃。

“當然可行,”沈桃桃拍胸脯保證,“我老家……呃……我在古籍裏見過,蓋的房子,幾百年都不倒。”

“好!”謝雲景對沈桃桃的話深信不疑,“咱們這就燒磚。”

他立刻轉頭,對着旁邊桌上的張尋沉聲下令:“張尋,立刻去辦。”

“是,王爺。”張尋立刻起身領命,臉上也帶着興奮,天知道他這些天磨石磚磨得快瘋了。

就在這時。

一個清冷悅耳,帶着幾分傲氣的女聲,忽然從旁邊響起:“這麼燒磚,十有八九會裂開。”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食堂的喧鬧,落入沈桃桃和謝雲景耳中。

沈桃桃循聲望去,只見旁邊一張靠牆的小桌旁,坐着一個穿着靛藍色粗布衣裙的女子。

她背對着衆人,身姿挺直如修竹,一頭烏黑的長髮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起,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

她正慢條斯理地吃着碗裏的菜糰子,動作優雅從容,彷彿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不是她說的一般。

沈桃桃不認識她。驛站流放犯衆多,她不可能都認識。

謝雲景的目光卻微微一凝,眸光裏掠過一絲瞭然,“季姑娘,有何高見?”

那女子聞言,緩緩放下筷子,用一方素淨的棉帕擦了擦嘴角,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

看清她面容的瞬間,沈桃桃心頭微微一震,好一個清冷美人。

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面容清麗絕倫,肌膚勝雪,眉如遠山含黛,眼若秋水凝霜。鼻樑挺直,脣色淡粉,如同初綻的櫻花。

只是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裏,卻沉澱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疏離,彷彿看透了世事滄桑,再無波瀾。

她周身散發着一種清冷孤高的氣質,如同雪山之巔的幽蘭,遺世獨立。

“高見不敢當。”季歲歲聲音清冷,好似玉石相擊,“只是略懂些窯火之事。方才聽沈姑娘所言燒磚之法,看似可行,實則隱患極大。”

話語直白,絲毫不掩飾對於沈桃桃的質疑。

沈桃桃卻並不生氣,燒磚也是她前世選修課上粗略學過一點皮毛,有問題是正常的。

季歲歲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沈桃桃,落在桌面上那簡陋的示意圖上,聲音不急不緩:“黏土選料,尚可。和泥揉制,也還說得通。陰乾之法也對。問題出在窯爐和火候。”

她走過來,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指尖輕輕點在桌面上那個代表窯爐的“饅頭”上:“窯爐形制,過於簡陋。倒扣碗狀,看似聚熱,實則火氣上行太快,熱氣難以均勻散佈窯內。”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沈桃桃,“姑娘想法不錯。但此法用於燒磚,無異於自毀長城。”

“爲何?”沈桃桃心頭一緊,腦子裏回顧了一下選修課上做的筆記。

季歲歲拿起桌上一個空着的粗瓷碗,指尖拂過碗沿:“燒瓷與燒磚雖有相通,卻天差地別。瓷器胎薄釉潤,追求溫潤如玉,需‘還原焰’鎖住釉色,使其青翠欲滴。但磚要的是什麼?”

她將碗輕輕放下,“磚是厚胎,可以看做是粗器。追求的是堅實,是耐得住風吹雨打和日曬霜凍。”

“姑娘所言大火猛燒,燒透磚坯,這一步沒錯。”她聲音清冷,“但錯就錯在,其後立刻降溫。”

她指尖在碗壁上輕輕一敲:“高溫燒透的磚坯,驟然遇冷,如同滾燙的烙鐵投入冰水,外冷內熱,結果……只有一個。”

她擡起眼,目光直視沈桃桃,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皸裂炸膛,粉身碎骨。”

對啊。她怎麼忘了這個,熱脹冷縮,高溫燒透的磚坯,內部結構處於極度膨脹狀態,驟然降溫,尤其是灌水這種急劇降溫,內外溫差巨大。收縮不均,必然導致開裂,甚至爆炸。

這是最基本的物理原理啊,她光想着還磚頭的好處,卻忽略了這致命的溫差衝擊。

“那怎麼辦?”沈桃桃懊惱自己當初選修課聽得馬虎了,“若是不大火燒磚,出來的磚也不耐風化啊。”

“誰說不大火燒?”季歲歲脣角彎起一個傲然的弧度,“大火之後,洇窯即可,不過這……是門大學問,不是……粗暴地灌水就可以。”

她重新拿起那個粗瓷碗,“燒窯,如同烹小鮮,火候要恰到好處。升溫的時候要緩,降溫更要緩,再加上這最後一步‘洇窯’。”

“磚坯燒透後……”她聲音依舊清冷從容,“不能立刻封窯灌水,需自然降溫。”

“自然降溫?”沈桃桃一愣。

“對,”季歲歲點頭,“停火之後,封閉所有進風口,只留頂部細小煙道,讓窯內溫度如同退潮般緩慢地自然下降,待窯溫降至手可觸摸窯壁而不覺燙手。”

她頓了頓,指尖在碗壁上輕輕一點:“此時方可徐徐引入水汽,且水量需嚴格控制。如同給乾渴的土地潤物細無聲,讓水汽緩緩滲入磚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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