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暖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呆滯兩秒後,她又閉上了眼睛。
他昨晚說過的,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來,而且他說時語氣很認真。
下一秒,她柔軟的小手被一只硬硬的大手握住,那只手乾燥又溫暖,是她熟悉的溫度和力道,她發涼的小手很快地被一陣暖意包裹住。
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男人那張臉更真實了些,他深邃的眸子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手臂不經意間裏碰觸到他大衣的面料,還微微的帶着寒氣,凝着他深刻硬朗的輪廓,蘇暖暖腦海裏莫名地浮現出一句話——
滿身風雨你從海上來。
“你……”她咽咽口水,散亂的思緒秒速清醒過來,許是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她開口時有些緊張,“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戰冥寒大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臉頰,磁性的嗓音在這安靜的宿舍裏格外的性感,“不想我回來?”
蘇暖暖,……
她沉默幾秒坐起來,垂眸看到被他握在寬厚掌心的小手,她不露聲色地慢慢抽出來。
湛黑的眸子靜斂地看着她的舉動,戰冥寒沒有說話。
宿舍不大,但放的東西比較少就顯得很空曠,加上午睡的時間點,周遭一切格外的安靜。
平時蘇暖暖一個人偶爾在這裏睡時,還會有點害怕,可現在他這麼大一個男人坐在這裏,又這麼深沉威嚴,她只覺得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有五天沒見了,說起來應該是小別勝新婚的。
送他去機場時,她還在想,等他回來時,她一定要去機場接他云云。
現在……
無盡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着,這樣的時刻裏,更像是一種煎熬。
而戰冥寒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他就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坐在那裏,溫定從容的氣度。
這樣的他,也蘇暖暖驀地就有一種陌生感和距離感。
因爲這個氛圍真的是好像要跟長輩或者是教導主任談話一樣。
她醞釀着舔了下乾澀的脣瓣,末了,擡眸看這突然從天而降般的男人,“昨天不是說要過幾天才能回來的嗎?”
男人沒回答,片刻,他視線移向窗外光禿禿的白樺樹上,很尋常的口吻,“麻煩解決了就提前回來了。”
“……哦。”蘇暖暖低低地應了聲,她感覺自己是有千言萬語要跟他說的,可千頭萬緒的,她又不知該從哪一句開始纔是對的。
而且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從機場直奔這裏來的,大抵也是這幾天都沒休息好的緣故,他眼窩有些深陷,眼睛裏也有很多的紅血絲,面上也瘦削了些。
戰家沒太多產業在香港的,從前他也很少去那邊,這次走時他雖是什麼都沒說,但他連沈烈都沒帶,就足以說明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至少涉及到的不是一點半點的隱私。
蘇暖暖想着慢慢地咬了咬脣,“那你吃飯了嗎?這個時間點,我們學校食堂還有飯的。”
聞言,戰冥寒不冷不熱地笑了下,他沉靜的視線重新落在她瓷白的臉蛋上,“你覺得我特意趕過來是吃飯的?”
“……”
蘇暖暖嘴張了張,可在他隱含怒意的眼神裏,她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昨晚到現在,她都沒怎麼吃東西,肚子裏面空空的,奇異的是倒也不覺得餓,就是一個勁兒地犯惡心。
四目相對幾秒後,她率先受不住地移開視線,小手無意地揪了揪身上的被子,最終,還是決定坦白說出來,“小叔叔,我知道你十年前爲什麼把我接到你家裏借住了。”
話音落下,她黑白分明的杏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男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試圖從上面發現點什麼!
可戰冥寒面上竟連一秒鐘的波動的都沒有,他依然是那麼嚴肅,淡定。
是她年齡太小看不透他嗎?
還是他真的就這麼坦蕩?
蘇暖暖想不通,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他能這麼快回來,又能一下找到宿舍裏來,就說明,他早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而依他的脾性,怕是一早連說辭也都想的很完整了。
如此,蘇暖暖也不想再跟他虛與爲蛇下去了。
“看你一點都不意外,想必應該是什麼都知道了吧,”她以爲說出來這些時她會哭的,可奇異的,她竟然能情緒好的很,她想,這一次,她或許是真的長大了。
而她的的確確也該長大了。
“我以前真的不知道我有個姑姑的,我也不知道原來你跟我姑姑之間的緣份竟然會這麼深,不過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竟然跟我姑姑長得還有點像,說實話,你後來看到我這張臉時,是不是也挺意外的?”
戰冥寒掀起眼皮,望向她的眼神平靜如一潭死水,也或許,那裏面還有更深更深的東西,只是,那不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能看得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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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看到她時,真的有點被嚇到,可基因這回事確實也挺神奇的,我現在說起她來,居然都沒有了最初的反感,你知道,我以前最煩蘇家人的,我想這大概是她跟我說,十年前,你是因爲,因爲她的一通電話才把我接到你家的。”
“我……”明明這些話,這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已經在她腦子裏打轉了無數遍,可真在他面前說了,她又覺得難以啓齒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這樣的事,如果我早知道,我當初一定不會對你……”
蘇暖暖說不下去了,即使明知道自己被騙被當成了替身,可她無法否認,也不能否認,這些年,還有日子他對她的那些好。
說她卑微也好,說她不要臉也好,說她自甘下踐也好,她就是沒有辦法去責怪他。
十年前,在全世界都要拋棄她時,是他拯救了她,是他給了她媽媽去世後的第一道光!
也是他,這十年,精心地養她,教育她,給她最好的條件生活,上學,在她人生裏最需要他人關心照顧的階段,一步一步地給她又當爹又當媽的陪伴着她。
她忘不了他陪着她看心理醫生的那些日子,她也忘不了她每一次去老宅時,他的呵護和照顧,她也忘不了她高考的那一年他對她鼓勵和關心,她更永遠都無法忘記在一起後,他時常表露出來的那些溫柔又繾綣的愛意。
或許那不是真的,但那時她的開心和快樂是結結實實地存在過的。
她無法忘記。
哪怕這些好全都是他爲了彌補沒能和蘇聽雨在一起的遺憾,她也沒辦法忘記。
“對我怎麼樣?”戰冥寒冷沉的嗓音不高不低地響起,“怎麼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