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方舟有點嚇到了,他寧願相信是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也不願相信是溫知許的聲音又出現問題!
他立馬大聲讓那些工作人員閉嘴,然後走過去壓低聲音,有些發哽。
“那位,那位是烈士的家屬,所以你們能不能不要再她的心口上插刀子了!”
這句話讓工作人員的臉色都變了,十分同情的看向溫知許。
原以爲會看到女人崩潰痛苦的一幕,卻沒想到她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張着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們聽不到聲音。
再細看,女人的臉上居然也沒掉一滴淚。
是悲傷過頭了?
還是從打擊中緩不過神?
陸方舟不給她們議論的機會,催促着兩個人發完東西快走,等到走廊裏只剩下他和溫知許的時候,陸方舟的腦子裏不停的想着辦法,該怎麼安慰溫知許,纔不會讓她這麼痛苦。
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溫知許還在張着嘴,不知道嘟囔些什麼。
讓陸方舟害怕的是,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此刻眼神空洞,再無光亮,卻沒有眼淚,也沒有任何舉動。
陸方舟嚇到了。
他寧願溫知許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知知。”
陸方舟的手輕捏着她的肩膀,讓溫知許看向他。
溫知許僵硬的偏過頭,做不出任何多餘的動作來。
她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清面前站着的是誰,那些話,那些叫人絕望的文字像電影一樣回放在腦海裏,不管是睜開眼還是閉上眼,都是那些畫面。
所以溫知許從剛纔就一直在說。
出去。
都給我出去。
只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只要假裝自己沒聽到,是不是就證明祈夜還活着?
出去啊。
爲什麼那些話還在腦海裏?
溫知許的真的很想吼一聲都給我滾出去,但她卻再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只是隱約聽到面前的人跟她說。
“知知,我求你別這樣。”
“知知,我求你,你哭出來……”
“知知,你不要折磨自己,你哭出聲吧,求你。”
哭?
可是祈夜沒有死,她爲什麼要哭呢?
一定是哪裏出了錯,或許,死的只是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呢,她得去找祈夜問清楚,他怎麼能用生死這種問題來嚇唬她。
對了,想起來了。
一定跟上次一樣。
上一次,她還沒答應和祈夜在一起。
他坐飛機離開江城,但飛機出事,死了很多人,就在她痛苦不已的時候,祈夜卻出現了。
他沒有上飛機,他還活着!
這一次也一定是這樣的,祈夜,一定還活着的!
溫知許說着話。
她在說。
你帶我去找祈夜,帶我回到非國去,我知道他一定還在那裏,等着我去找他。
可是她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陸方舟終於意識到,是巨大的打擊讓溫知許再次失聲,她因爲祈夜的照顧而恢復聲音,又因爲祈夜的死再次成了一個‘啞巴。’
溫知許沒掉出來的眼淚,陸方舟替她掉出來了。
他將她抱在懷裏,感覺不到溫知許的任何異常,只能感覺到她的身體一點點變冷,不管怎麼替她溫暖,都沒有熱起來。
彷佛是從骨子裏開始變冷的,一點點的,吞噬全身。
陸方舟帶她回了房間,溫知許也是木訥的跟着,她把自己關進了洗手間裏,不吃飯不喝水,也不見任何人。
不管陸方舟在外面說了多少話,溫知許都沒有把門打開。
陸方舟最後只能給陸孟華和溫延都打去電話,希望他們能來勸一勸溫知許……
電話是莫笙接起來的。
他們已經要準備上飛機。
“我爸把這件事告訴我了,祈夜的戶口是京城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爸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消息,我不敢給阿許發消息,就是怕她會知道,我知道你們一定會瞞着她的,她怎麼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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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許呢,她現在好不好?你不要攔着她哭,有時候痛快哭一場更快。”
“我和溫延都會回去,溫延的手術很成功,剛結束不到一個星期,但他實在太擔心阿許,所以我們一起回國。”
“陸師兄,你一定要看着阿許啊,不能讓她做傻事。”
莫笙一口氣說了很多,最後卻聽到陸方舟說溫知許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甚至因爲太悲傷,變得不能說話了。
莫笙的心臟咯噔一下,覺得事情嚴重了。
“你給她面前多放點酒,然後你出去,不要管她,但是要找人看着點,別怕阿許一個人亂跑,大概十個小時我們到京城,陸師兄,一切拜託你了。”
陸方舟本來想說一句,溫知許還在吃藥打疫苗,但想了想,現在是溫知許的生命重要!
她的反應就像是到了悲傷的最極端,發泄不出來,一直積壓在心裏,是會火山爆發的。
陸方舟趕緊照做,又接到了澹臺衍打開的電話。
今天是祈夜的葬禮。
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訴溫知許真相,畢竟今天過後……
就再也見不到了。
而今天,起碼還能見到帶有祈夜骨灰的泥土。
陸方舟心頭一疼,告訴他們。
“知知已經知道了,只是她情況不太好,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儀式能不能在晚上舉行?給知知一個送祈夜的機會。”
澹臺衍答應了下來。
掛掉電話後,陸方舟聽到了裏面傳來的動靜。
他從門縫裏看了一眼,溫知許開了一瓶酒。
謝天謝地,起碼她是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怕她喝酒傷胃,陸方舟敲了敲門送了飯菜進去,在厲害的時候他讓溫知許好好的睡一覺。
“今晚,我陪你一起去殯儀館。”
“知知,所有人都知道祈夜是個英雄,他很了不起。”
溫知許一直沒其他反應,只是在門關上的時候,她給照顧好好的保姆發了消息,詢問着好好的近況。
主要是想知道,好好……她知不知道祈夜的事情。
保姆的話看的溫知許難受,她在這個時候最應該出現在女兒身邊了,結果卻收到女兒發來的消息。
一個大大的笑臉,後面跟着一條語音。
“媽媽,你還在非國嗎?”
“現在的非國是夜晚吧,擡頭可以看到月光嗎?媽媽,我愛你,好好很愛很愛你,所以以後不管發生什麼,媽媽,你都有我。”
而保姆,也剛好發來消息。
“好好哭的很痛苦,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裏,手裏還抱着合照。”
所以哪怕哭成這樣,好好都擔心着她,都來關心她。
而好好說的話,讓溫知許一瞬間想起祈夜曾經說過的情話。
他說,漫天星辰,只有她是他唯一的月亮。
所以好好的名字,才叫祈月的。
可是現在。
月亮還在。
祈夜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