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意眼眶泛紅,此刻很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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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嫁過來之後,二老是真的把她當做閨女疼愛。
除了發生過那個意外,她嫁到厲家從沒有過不順心。
她不想老人看見她難過的樣子,所以強忍着眼淚露出笑,說道:“怎麼會呢。太公是大英雄,功德無量,怎麼會晦氣,您會是後輩的驕傲!”
厲老爺子聽見這話自是很開心。
他這輩子最驕傲的事情就是上陣殺敵!立下大功。
“來,您抱抱予安。”
溫如意示意厲簡行趕緊將男孩抱到老人面前。
對於老人來說,男孩才是傳承。
厲簡行將孩子放在了厲老爺子懷裏。
厲老爺子的手有些輕微顫抖。
一個是新生,一個即將逝去。
正巧這時候,厲予安竟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個世紀的相望。
孩子是未來的希望,老人是曾經的脊樑。
更神奇的是,厲予安竟沒哭,甚至還笑了。
雖然知道,這麼小的孩子微笑是沒有意識的。
但這一笑,確實是撫慰老人的心。
厲老爺子無比激動,老眼中竟有淚花閃爍,但是他分明是笑着的。
“好,好好,很好,我死而無憾了。”
他對厲靳俢是愧疚的,但此刻釋懷了。
看到他生活的很好,這便夠了。
厲靳俢站在厲老爺子身側,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自己的兒子。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厲老爺子抱了好一會這小傢伙,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厲予寧身上。
“我抱抱這個丫頭。”
此刻畫面是很溫馨的。
但厲靳俢心中卻是十分難過。
因爲他總能想到孤零零躺在醫院的蘇知意。
厲簡行將厲予安抱走。
溫如意便輕輕將厲予寧放在了老爺子懷裏。
丫頭就是丫頭,粉粉嫩嫩的,還哼哼唧唧。
厲老爺子笑眯眯的說道:“當年景眠那丫頭也是這樣的。”
大房的此客因爲公職在身,沒法陪着過來陪着老爺子。
不過他們已經在盡力往家趕了。
抱了兩個小傢伙,老爺子也就沒遺憾,他的精神頭竟越來越好了。
兩個小孩也很給面子,但孩子就是孩子,沒過多久還是嗷嗷哭。
溫如意便趕快讓育兒嫂抱了下去,家裏已經準備了育兒房。
這麼小的孩子還是鬧騰的。
厲老爺子讓厲靳俢過來陪着他看電視。
厲靳俢坐在他的身側。
厲老爺子一邊看電視,一邊說道:“爺爺要和你說聲對不起。”
厲靳俢心尖一顫,雖然老爺子沒說是什麼事情,但他心中卻是清楚,年少時的委屈頓時涌上了心頭。
原來爺爺都知道,他都知道。
厲老爺子的聲音也在哽咽,他的聲音帶着無盡的滄桑和悲涼。
“你從小,爺爺就對你最嚴厲,因爲你有天賦,爺爺很自私,爺爺想要個接班人,所以委屈你了,爺爺知道,你從小最想做的事情不是這個…..”
厲靳俢捂着臉,頭垂的很低,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但是眼淚還是隨着指縫溢出。
他不想去回憶那段黑暗的歲月。
曾經他甚至以爲,自己或許不是厲家的親生骨肉,不然爲什麼他們會這麼對待他?
他才十六歲,就把他送去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被關在籠子裏,被人當狗養。
身邊全是死人,每天都在死人,那是一個販賣人體器官的黑暗組織。
販賣器官的其次,更重要的是爲了給那些高層提供年輕血液,提取年輕的幹細胞。
他們是爲了永生不滅,爲了延年益壽。
厲靳俢的血型和一個位高權重的正面人物配對成功,明知此人黑暗,卻沒法抓獲,因爲此人極其狡猾,必須要充足的證據。
所以厲靳俢便被送上門了。
他被關在籠子裏,像是被養着的一條狗。
驕傲的少年,硬生生被折斷了翅膀。
每天看到的都是血腥,都是死亡,那個地方極其黑暗,是一座孤島。
回來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失去了嗅覺,看到血液會反胃,吃不了肉,短短時間內骨瘦如柴。
也沒法睡覺,精神失常,滿腦子都是血腥,是恐怖的畫面。
他還幻聽。
因此還被送去了精神病住了一段時間,又去看了心理醫生。
好在是熬過來了。
後來入了部隊,心理承受能力更加強大。
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他以前一直和厲老爺子反目的,如同仇人一般。
直到後來此案破獲,無數家人失蹤的家屬磕頭感謝,他才明白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的意義。
但厲老爺子依舊對他很嚴厲。
因爲年輕時候的他桀驁不馴,時常被訓斥,被打。
他從未聽老爺子說過對不起。
一直到老人年紀漸漸大了,他也才漸漸釋懷,祖孫倆的關係才漸漸緩解。
可能經歷越多,他便也會越懂得,老爺子的每一棍棒,每一句謾罵都是爲了他好。
厲老爺子因此愧疚了一輩子。
將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送去那麼黑暗的地方。
這是他最後的心結。
他說出口後這才徹底了無遺憾。
厲靳俢想說,他早就不怪老爺子,他也很驕傲能成爲爺爺的接班人。
他再也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丟槍,耍脾氣的少年了。
他成了一棵參天大樹,但老樹卻逐漸枯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老爺子的罵聲。
大概是從他在部隊中再也沒有受到過處分開始。
再也沒有人打電話來告狀,說他不服管教。
厲靳俢緩緩擡眸,看向身旁的人,卻發現老爺子靠在沙發上,眼睛已經安然閉上了。
他薄脣微顫,脣間蠕動,卻發不出聲音,他喊的是爺爺,但再也沒人迴應他了。
此刻沙發上只有他們祖孫倆,其他人都去育兒房看孩子了。
客廳的育兒房傳出陣陣說笑聲。
厲靳俢緩緩起身,在老爺子面前長跪不起。
電視裏還在播放着抗戰片。
正如老爺子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光一般。
伴隨着電視的高亢鮮紅的歌曲,老爺子安然離去,嘴角含笑。
厲老夫人從育兒房出來的時候,看見厲靳俢跪在地上,高大的身體一顫一顫的,垂着頭,眼淚一滴滴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