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中
柔嬪將手中的茶盞,往茶几上重重一撂,茶盞發出突兀的乒乒乓乓之聲,在偌大的殿內響起,聽着格外的不和諧,甚至有些驚心。
然而,對此,柔嬪卻是恍若未覺,反而止不住冷笑道:
“呵,居然跑去勤政殿請諫陛下,要大義滅親?這寧氏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也怪道她能爬得這麼快了!”
見主子不虞,侍立在殿中的宮人們,個個噤若寒蟬,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努力減少存在感,生怕一個不好被主子遷怒。
唯有侍立在柔嬪身側的貼身大宮女春蘭,卻在這時,湊到柔嬪耳畔,悄聲道:
“娘娘,咱們要不要……”
春蘭才一開口,柔嬪當即掃了她一眼。
迎上柔嬪的目光,春蘭當即訥訥閉上了嘴,擡眼掃向侍立在殿內的宮人。
與此同時,柔嬪也是轉目四下裏一掃,旋即衝着殿內的一衆宮人,揮了揮手:
“爾等且退下,殿內有春蘭伺候本宮便可。”
聞言,衆宮人當即齊聲應諾,魚貫着退出了殿中。
待到宮人們都離開之後,春蘭這才幾步走過去,將殿門關好,又透過窗櫺觀察了一會兒,但見並沒有人靠近、偷窺,這才折返回去,不動聲色的對柔嬪點了點頭。
旋即,低聲道:
“娘娘,咱們要不要接着行事?”
柔嬪聞言,冷哼一聲:
“那是當然!寧氏以爲她如此行事,一切就能夠與她無關了?說的好聽——大義滅親?本宮倒要瞧瞧,若寧氏的父親被判死刑,他們寧家被抄家滅族,她還能夠高興得起來?”
在柔嬪看來,孃家和父親,便是她們這些後宮嬪妃們最大的依仗與支柱。
少了孃家和父親的支撐,便等於沒了根基,如同那浮萍一般。
不得不說,柔嬪實在有些以己度人。
她自覺自己的最大依靠便是其父忠勇侯、與孃家忠勇侯府,便以爲寧雨菡也與她一樣,對父親與孃家諸多依賴。
卻完全不曾細想過,寧東山不過一偏僻小縣的小小縣令,寧家在寧東山做官之前,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耕讀人家,哪裏來的什麼底蘊和底氣,給寧雨菡做依仗。
甚至,柔嬪也壓根不瞭解,寧雨菡未入宮選秀前,在寧家的境況,以及寧東山對她這個女兒的態度。
不得不說,柔嬪真是有些太想當然了。
“誰說不是呢?娘娘,您就等着瞧“好戲”吧。”
聞得自家主子的話,春蘭也湊趣的笑着,順着柔嬪的話頭道。
而柔嬪聞言,則是脣角微翹,明顯一副在聽得春蘭如此說後心情甚好的模樣。
末了,她又衝着春蘭揮了揮手:
“行吧!你走一趟,跟家裏頭說一聲。叫他們繼續!”
一番話畢,柔嬪一向溫柔似水的眸子中,迸發出一抹陰鷙的暗芒:
她就是看不慣寧氏那副小人得勢便猖狂的德行!
她有什麼?
又是憑什麼?
不過僥倖懷上了龍裔,居然就這樣抖了起來?
入宮還不到一年,便奪得了陛下的寵愛,還連連晉位。
不僅有寵,如今居然還騎到了自己這個柔嬪的頭上,成爲了九嬪之首的姝昭儀。
那自己苦熬這麼多年,又算什麼?
只要一想到這些,柔嬪就嫉恨難平,恨得牙癢。
寧氏,你等着!
有你哭的時候!
不小心瞥見柔嬪此時的狠厲目光,春蘭被唬得一跳,趕緊垂下頭去,恭聲應是:
“是!娘娘,奴婢省得。”
不過一會兒,春蘭便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普通民女裝束,出了延禧宮,一路出了皇宮,徑直去往忠勇侯府。
春蘭行事相當低調,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自她剛踏出延禧宮,便被人給盯上了。
一道黑影始終默默的跟着她,一直跟着她去到忠勇侯府,看着她被僕人畢恭畢敬的迎入了柔嬪之父——忠勇侯付勳的書房。
……
傍晚時分
勤政殿
李元珩批改完案上的奏摺,活動了一下脖頸,揉了揉額頭,又衝着侍立在殿中的衆宮人揮了揮手:
![]() |
![]() |
![]() |
“爾等且退下!”
說着,又一指侍立在一旁的方進忠:
“進忠,你留下!”
聞言,方進忠與一衆宮人俱都齊齊應是。
殿內衆宮人當即魚貫着退出大殿,順帶着關上了殿門。唯餘方進忠一人,在殿內伺候。
而坐於御案前的李元珩,一直闔眼假寐,此時,才又悠悠開口:
“進忠,吩咐你着人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元珩雖說得含糊,未曾指出具體是什麼事,方進忠卻是當即會意,垂首恭聲道:
“稟陛下,老奴已遣暗衛祕密進行調查。幸不辱命!現已查明,彈劾姝昭儀娘娘之父的那個羅御史,與忠勇侯府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羅御史此番之所以會彈劾姝昭儀娘娘之父——寧東山,通敵賣國、勾結羌笛、貪污受賄,亦是受了忠勇侯付勳的指示。
而忠勇侯付勳之所以會指使羅御史彈劾寧東山,則是柔嬪所授意的。
至於那同被彈劾的青州巡撫與豐縣縣令——應該只是被捎帶上的。畢竟,只在御前獨獨彈劾寧東山這麼一個小小縣令,實在太過引人側目,少不得被人思度。捎帶上這二人,倒是更能顯得羅御史乃是秉公而爲,而絕非目的不純。”
方進忠據實已報,將他遣暗衛查到的一切,盡數稟報於御前,沒有半點隱瞞與欺瞞。
更不曾因着對方乃是陛下嬪妃、孃家乃是功勳世家,而有所欺瞞。
柔嬪也好、忠勇侯也罷,他只效忠於陛下,其他人他管他是誰呢?
何況,他又不曾添油加醋,顛倒是非。
他只是將調查的情況,如實和盤以告,一切自有陛下決斷。
而與此同時,端坐於御案前的李元珩,默默聽着方進忠的陳述,年輕帝王那張丰神俊秀的面龐,漸漸沉了下來,桃花眼中染上一抹寒意:
“柔嬪?柔嬪之父忠勇侯?真沒想到,這一切,居然是他們搞的鬼!他們這是想要做甚?莫不是想要在朝堂上搞風搞雨,將朕玩弄於他們父女倆的鼓掌間?呵,好得很!柔嬪他們父女倆,當真是好得很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