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大雪。
十二月十三,天放晴。
十二月十四,雪下得更大。
十二月十五,暴雪來臨。
十二月十六,雪停。
不遠處,言風打着寒顫,他看向身旁的聽雪,嘟囔道:“你快去勸勸二小姐吧…”
“她已經在這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等了足足七日了。”
“我家主子也不顧着自己的身體,就在那陪着她。”
“這兩人,我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他心疼地說道:“你不關心你家小姐,我還心疼我家主子呢。”
聽雪握緊了雙手,這場雪下的,地上的積雪都厚得能淹沒人的膝蓋了。
她開始後悔起來。
那一日,她不該勸小姐前來的。
蕭清瀾,到底是毀約了。
她猛吸了一口氣,“除非小姐她自己想走,否則沒人能勸得了她。”
言風不幹了。
再這麼下去,他家主子就要被凍死了!
他肅了肅神情。
“你不是收到消息了麼,乾脆就告訴二小姐實情啊。”
“那天殺的蕭太子果真是個無情的,就這麼讓二小姐在這等着,也不派人傳個信過來。”
言風都心疼顧惜顏了。
他嘆了一口氣,“算了,你說不出口,我去說,行了吧?”
說着他就想過去,卻被聽雪伸手拉住。
“別…”
言風甩開她,“你這丫頭,怎麼這般不懂事?”
“二小姐總會知道的啊!”
“長痛不如短痛,趕緊說了,讓她回去。”
“這樣我家主子也不用在這遭罪了…”
聽雪遲疑片刻,說道:“好。”
大地一片潔白。
寒山亭的屋頂上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刺眼的白。
顧惜顏的眉間,髮絲上都染上了細雪。
這大雪天,真的很冷呢。
蘇長策看向她,緩聲道:“回去吧。”
“已經七日了,他不會來了。”
他使出內力,拂去了顧惜顏身上的落雪。
一陣暖意襲來。
顧惜顏擡眸,“王爺,爲何同我一起,在這待了七日?”
蘇長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其實很少這般溫煦地笑過。
這抹笑容像是要融化寒冬裏的冰雪一般。
“沒有爲何。”
他看着她的眼睛。
“或許是,這雪景令本王流連忘返吧。”
顧惜顏的脣邊泛起一抹苦笑。
沒有什麼大雪封路,困住來人前行的腳步,只是很簡單的,蕭清瀾不會來了。
第一日,她還能騙自己。
可一連七日,他都沒有出現。
她明白了。
橫在她與蕭清瀾之間的東西,始終是太多。
或許暢想中的未來,是很美好的。
只是這美好,太過虛妄,她握不住。
“如王爺所言,這雪景確實很美。”
“我欣賞夠了。”
說着她輕輕轉身,連着七日的不眠不休,還是在大雪的天氣,她的身子已經變得有些僵硬。
顧惜顏閉了閉眼,一陣眩暈襲來。
她的身子倒了下去。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個溫暖又帶着一絲冰涼的懷抱裏。
言風和聽雪見狀,趕緊跑了過去。
“小姐!”
聽雪擔心地喚她,卻沒有迴應。
蘇長策將她抱起,吩咐道:“回別苑。”
言風趕忙帶路,“馬車已經在山下等着了…”
一行人回到別苑時,顧惜顏發起了抖。
蘇長策碰了碰她的額頭,熱得燙手。
他趕忙將她放在牀榻上,又吩咐了言風去請大夫。
待大夫過來給顧惜顏診治完,開好藥方子,蘇長策的臉上才浮現一抹疲意。
言風擔心他的身子,便開口勸道:“主子,您也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糟蹋呀…”
他又看了看聽雪,“二小姐這邊,屬下和聽雪會看着的。”
蘇長策按了按眉心,看了牀榻上的女子一眼,才轉身離去。
見他走後。
聽雪才開口道:“攝政王他…”
如果說之前只是猜想,那麼經過此事之後,她已經可以確認。
言風撇了撇嘴角。
“應該是吧。”
聽雪不再多問,她拿出手帕替顧惜顏擦去額間的汗水。
小姐,是屬下錯了。
您可一定要好起來…
……
兩日後。
一隊人馬焦急地趕往寒山亭。
爲首的蕭清瀾邁着沉重地步子往山上走去,流雲則是在後面跟着。
積雪還是很厚。
寒山亭裏並沒有人。
蕭清瀾握緊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氣,“是本宮失約了。”
流雲安撫道:“主子,這不是您的錯,您也不想…”
蕭清瀾抓起一捧雪,用力地握在手心,不消多時,那雪便融化了。
他走向賣茶翁的茶攤。
“老人家,前幾日這裏可來過一位年輕的姑娘?”
賣茶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沒好氣道:“是又如何?”
“那姑娘是來此等人的。”
蕭清瀾聞言,趕忙問道:“那她是何時離開的?”
賣茶翁打量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那位姑娘等的人不會是你吧?”
蕭清瀾只得點了點頭。
賣茶翁冷哼一聲。
“真是個沒良心的!”
“你可知那位姑娘,從初十便開始在這裏等,足足等了七日,從未離開過一步!”
“老朽看了都心疼!”
“你現在還來此做甚?”
蕭清瀾心中一痛,艱難開口:“我來此赴約。”
賣茶翁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他指責道:“赴約?”
“那位姑娘不顧及着自個的身體,兩日前在寒山亭暈倒了!”
“幸好與她一起的那位公子在她身旁,將她帶走了,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
蕭清瀾聽此,心中更是像被刀子割了一樣的疼。
他還想再問,賣茶翁趕起了客。
“去去去,老朽什麼也不知道,你別在此耽誤老朽做生意。”
流雲見這賣茶翁對自家主子如此無禮,正想出聲訓斥一番。
卻見蕭清瀾已經轉身離開。
他趕忙追了上去。
“主子,您要去哪?”
蕭清瀾痛聲道:“你沒聽到他說的嗎?她出事了,本宮要去尋她!”
他一想到顧惜顏在此等了他七日,他的心就痛得慌。
這幾日連降大雪,那麼冷的天…
他已經不敢再細想下去。
流雲上前,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主子,您別忘了,您向皇后娘娘承諾過的事情。”
“您出來的時日已經夠久了。”
蕭清瀾頓住腳步。
那一日,王皇后前來東宮送別,最後卻吐血昏迷。
他這個做兒子的,又豈能真的棄自己的親生母親而不顧?
此事傳出去,天下人會如何看待?
王皇后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他留下,繼續做他的東宮太子,迎娶沈家小姐爲太子妃。
否則她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蕭清瀾望着自己母親虛弱的模樣,他再也說不出忤逆她的話。
事已至此,他只能先遂了王皇后的意,日後再做打算。
只是這樣一來,他到底是辜負了她。
她下定決心前來赴約,他卻是令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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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清瀾收回思緒,垂下了眸子,沉聲道:“回南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