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策便在千機閣住下了。
孤塵長老一人悄然離開，其餘三人來了他的小院子裏。
“小策，快與我說說，那位姑娘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雲夢長老一臉笑意。
蒼松長老亦是上前，準備聽蘇長策說。
而青炎長老話最少，人也冷冰冰的，此時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蘇長策只是淡淡一笑。
“是一個…”
幾位長老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可他是想到了一事，轉移了話題，“三位長老，千機閣除了你們四位，可還有其他的老者？”
蒼松長老摸了摸頭。
“就我們四個啊…”
他看向蘇長策，“你爲何如此問？”
“那你們四位可還收過其他的弟子？”
“沒有啊，就你一個，我們可不輕易收徒…”
蘇長策頓了頓，斂下了眸子。
顧惜顏所修習的功法，與他的頗爲相似，他曾聽她說過，她有一位師傅。
他便猜測，或許她的師父也出自千機閣。
可今日一問…
“沒什麼。”
蘇長策淡笑一聲。
“嘖。”
雲夢長老輕嗤道：“你這個臭小子，打小就神神祕祕的。”
她又接着向他追問道：“快說！”
“我要聽那位姑娘的事情。”
蘇長策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任憑几人如何追問，他都沒有再開口。
雲夢長老和蒼松長老說的口乾舌燥的，只得作罷。
“臭小子！”
“我可記住你了！”
“以後你不許再踏進千機閣一步，氣死我了！”
幾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蘇長策望向遠方，想必她此刻還在睡懶覺吧…
什麼樣的姑娘呢？
當然是一個，足夠讓他傾心的女子。
極好極好的，女子。
……
兩日後。
孤塵長老神情肅穆地過來了。
“小策。”
蘇長策心中有些緊張，他遲疑地開口：“孤塵長老，如何了？”
孤塵長老背起手。
“族長同意你入靈山。”
“不過…”
他頓了頓，“靈山的路可不好走，你需徒步前往，不得使用任何內力。”
“接下來你要走的路，我們幾個長老再也幫不了你。”
“你可想好了？”
蘇長策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無悔。”
“好。”
孤塵長老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做好決定，那我便不再多言。”
他擡起手，“隨我來。”
……
孤塵長老帶着蘇長策進入了千機閣的禁地。
一股強大陣法的氣息撲面而來。
孤塵長老在一處雕像前站定，而後運起內力，催動了禁地裏的陣法。
霎時間飛沙走石，風起雲涌。
蘇長策運功抵擋，才堪堪穩住身子。
他心中暗自感嘆一聲，千靈族果然深不可測…
不知過了多久。
陣法的變動停了下來，擡眼望去，前方出現了一條長階，直入雲間。
一眼看不到頭。
孤塵長老別有深意地對着蘇長策說道：“小策。”
“入靈山，需得登上這九萬九千階。”
“沒有回頭路。”
他又叮囑道：“切記，不可使用內力，否則會影響到雲階內的陣法，若是雲階崩塌，你便再也出不來了。”
“到時候，屍骨無存…從此世間再無你這個人。”
蘇長策瞭然。
他的眸子裏始終帶着那抹堅定。
“記住了。”
“唉…”
孤塵長老忍不住一嘆，“小策，去吧，祝你好運。”
說着他揮了揮手，將蘇長策送入雲階。
“去吧…”
蘇長策微微偏頭，緊接着邁出了步子。
在他動的那一刻。
陣法收緊閉合，禁地裏恢復了它原本的模樣。
三位長老從暗中走出。
“他還是去了。”
“希望他能順利到達靈山吧…”
“是個了不得的人，可別折在上面了。”
……
十萬雲階裏。
蘇長策一步一步地向上而去。
由於在陣法內的緣故，這裏有四季輪換，變幻莫測。
一開始，它還是溫煦的春天。
一股暖洋洋的氣息。
偶爾還能聞到春日裏的花香氣。
突然又烈日當空，那股炙熱烤得蘇長策背後的衣裳都溼透了。
轟隆一聲。
電閃雷鳴，天空中下起狂風暴雨。
蘇長策向來是注重自己的儀容的，可只是進來了不稍半日的時間，他便一身的狼狽不堪。
哪裏還有一副什麼尊貴矜華攝政王的模樣。
他的面容始終是平靜的。
他只管一步一步地走，有人還在等着他。
不知從哪傳來一陣涼意。
是颯颯秋風。
被暴雨淋溼的衣服還未乾透，被這涼風一吹，冷得發寒。
蘇長策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衣袖。
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一直走，一直向上而去。
膝蓋處傳來隱隱的痛意，不知已經走了多久了。
九萬九千階，仍是看不到頭。
蘇長策微微一頓，他伸出手去，接住了從半空中飄落而下的一朵雪花。
“下雪了…”
他想起了與顧惜顏在南陽寒山亭看的幾日雪。
那時她心中雖然想的是別的男子，但他在她的身旁，能與她共賞一場雪，就已經很滿足了。
還有那日大雪封山。
她發着高熱窩在他的懷裏，那滴燙到他心裏的熱淚…
熹熹。
蘇長策握緊了手，繼續往上走。
暴雪來臨。
大雪將蘇長策整個人都給裹住，遠遠望去，像是一個雪人。
他就那樣一步步而去，始終未有停留。
四季過去，還是一個四季。
不停地輪換。
蘇長策已經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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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帶着蒼白，眼下一片烏青。
“阿策。”
突然有人在身後喚他。
腳步頓住。
蘇長策緊了緊手，沒有回頭。
“阿策，你要去哪？”
“跟我一起回去吧…”
“別去了，好不好？”
女子的聲音裏帶着請求。
蘇長策恍若未聞，不稍片刻，便繼續往上走去。
“阿策！”
“你爲何不回頭看看我？”
蘇長策抿了抿脣，淡淡道：“因爲你不是她。”
說罷，那不斷喚他的聲音散去。
前方不遠處出現一道刺眼的光亮，蘇長策的眸子眯了眯。
走到頭了。
雲階的盡頭，是一個高臺，入目之處，盡是漂浮着的白雲。
蘇長策揉了揉痠痛無比的膝蓋，邁出沉重的步伐，踏上高臺。
此刻，他終於肯回頭。
遙不見底的雲階，滿目的潔白。
這哪裏是什麼長階？
這分明是一個男子對心上人的愛。
九萬九千長階。
每踏出一步，都是他濃烈的心意。
她或許不會知道，可那又如何，這裏的風知道，雨知道，雲知道，雪知道。
這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