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淑子抿了抿脣,小心地問道:“慕白,你很抗拒那個家嗎?”
她與慕白相識這麼些日子,很少見到他像方才那般凌厲過。
“是。”
慕白低聲說道:“他是我的祖父。”
“但我寧願沒有這樣的親人。”
他望向外邊,“他寵愛妾室生的庶子,爲了那人,親手殺了我的父親。”
“可我的父親,也是他的親兒子…”
“彼時我尚年幼,父親命親衛將我送走,才逃過了一劫。”
他的神情愈發冷。
“在逃亡的路上,很多人前來追殺,護着我的人都因此喪命。”
“若不是遇到了師傅,我早就死了。”
“我的命,是師傅給的,我是藥王谷的慕白。”
韓淑子聽着他平淡的語氣,心中猛地一痛。
原來風光霽月的慕白神醫,竟是有這般痛苦的過往。
她心疼他。
她忍不住去抓住了他的手,“慕白。”
“你就是慕白。”
她安慰道:“待我們回帝京道完喜後,便去浪跡天涯吧。”
“天大地大,總有一個安生的地方。”
韓淑子又道:“你或許想說,跟在你身邊,我會有危險。”
“但無論是何處,我都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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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慕白聞言,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緒。
他無奈地看着女子。
“你真傻。”
他何德何能?
韓淑子搖了搖頭,“對,我就是傻。”
“所以,你別想撇下我。”
她認真地說道:“你在江南贈我傘,我便要報答你的恩情。”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要做我該做的就好。”
“你不用覺得有什麼壓力。”
慕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去揉了揉女子的頭。
“好了。”
“收拾收拾,我們回帝京。”
韓淑子甜甜一笑,“好嘞!”
……
幾路人分別從各處出發,朝着帝京而去。
離蘇長策和顧惜顏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另一邊的南楚皇宮裏。
已經退位頤養天年的明德帝將蕭清瀾喚了過去。
“父皇。”
蕭清瀾走入殿內,淡淡地喚了一聲。
明德帝掃了他一眼。
“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了,數日未見,不一樣了。”
蕭清瀾在一處坐下。
“父皇喚朕過來,可有何事?”
“政務繁忙,朕緩不得。”
明德帝有些不悅地皺起眉,“清瀾,你這是什麼態度?”
蕭清瀾偏了偏頭。
“父皇,有事還請直言。”
明德帝肅了肅神情。
“你別以爲朕不知道,你與那賀蘭悠在玩什麼把戲。”
“你想擴大南楚的疆土,是好事,朕贊成。”
“但此刻絕不是與東秦翻臉的好時機!”
他又緩了緩神情,“謀定而後動,是爲上策也。”
“你有那個雄心壯志,朕這個做父皇的很欣慰,將南楚交在你的手上,朕也很放心。”
“但若你因一己之私將整個南楚給搭進去,朕不會允許。”
蕭清瀾一臉的平靜,他站起身來,“父皇教誨,朕銘記於心。”
不鹹不淡的。
這使得明德帝又是一陣不悅。
他嚴聲道:“東秦攝政王大婚,朕已經安排好賀禮,書昀會前去。”
“你便不用費心了,安心做好你這個皇帝該做的事情。”
蕭清瀾擡起眸子,“父皇?”
明明他才是南楚的皇帝!
只見明德帝擺了擺手,“政務繁忙,快些回去處理吧。”
蕭清瀾心中一堵,垂下了眸子,遮住了裏面的不甘,“父皇,告退。”
待他離開後,掩在屏風後的方術才緩緩而出。
他對着明德帝拱起手,“皇上的心仍未靜。”
“他日恐難成大事。”
明德帝頗爲贊同,“這時候,便需要朕出面來幫他,讓他的心靜一靜了。”
“作爲一個帝王,怎能困於兒女之情?”
他蹙起眉,“東秦攝政王與那女子大婚,是好事,也算斷了他的念想。”
“他竟還想着從中作梗。”
“此時與蘇長策撕破臉皮,對我南楚百害而無一利。”
“這麼淺顯的道理,他竟也想不明白麼?”
方術站直身子。
“皇上日後會想明白的。”
“女人只是點綴,錦上添花即可,成就一番宏圖霸業才是他該做的事。”
“太上皇不必太過憂心。”
明德帝輕嗤了一聲,“倒是個癡情種,也不知是隨了誰。”
他又問道:“他派出去的那些人可攔下了?”
“還有漠蘭國那邊最近可有異動?”
方術沉思片刻,回道:“皇上派往東秦的人已經盡數攔停,漠蘭國那邊暫無異動。”
“只是…”
他擡起眸子,“恕臣直言,皇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明德帝端起一杯茶,輕輕吹拂了一口,“無礙。”
“朕自有辦法。”
“你回去後,替朕好生監督着他。”
“做皇帝可不是開玩笑,他要學的,還多着呢。”
方術行了一禮,恭敬道:“是,太上皇。”
……
“流雲。”
蕭清瀾從明德帝那出來,頓感大事不妙。
他趕忙把流雲給叫來。
“可準備好了?”
流雲低下頭,不敢回話。
蕭清瀾神情一冷,拂了拂袖子,“父皇把人都撤回來了?”
流雲躊躇了片刻,如實回道:“是。”
“派出去的人,都被太上皇下令攔停。”
他想起一事,又說道:“蘇長策似有察覺,將安插在帝京的探子全都趕出了城。”
“我們的人現在連帝京都進不去,更是無法靠近他的攝政王府一步。”
蕭清瀾聞言,輕輕地笑了一聲。
“看來所有人都與朕過不去。”
他走到龍椅旁,懶散地坐了下來。
“這種被別人掌握的感覺,可真是令朕不爽快呢。”
蕭清瀾眯起眸子,或許方術說的是對的,只有登頂,方能俯視衆生。
流雲朝着他跪下,“陛下,是屬下辦事不力,還請您降罪責罰。”
蕭清瀾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後,他擡了擡手,“下去吧。”
連他都是被父皇安排着的,又何況是一個流雲呢?
這種如鯁在喉的日子,或許該換一換了。
流雲見狀,躬了躬身子,“屬下告退…”
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老嬤嬤提着一個食盒進來,“陛下。”
蕭清瀾眉心一動,收回了思緒。
原來是王皇后身旁的嬤嬤。
他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道:“嬤嬤可有何事?”
那老嬤嬤恭敬道:“陛下,近日國事操勞,太后親自下廚爲您熬了蔘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