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顏回到攝政王府的時候,某人已經沐浴好了。
她走進房中時,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清香。
很好聞的味道。
“阿策。”
蘇長策的髮絲還滴着水珠,胸前的衣裳半晌,水珠順着他的脖頸流入胸膛。
留下了一道水痕。
方才沐浴的那股熱氣還未散去,他的臉頰上有一抹紅意,脣也是鮮豔的。
配上他一身的矜貴,倒是風華萬千。
顧惜顏細細地打量了片刻,歪了歪頭。
這便是美人出浴麼?
不得不說,甚是養眼。
她揚起嘴角,正想着上前去抱住蘇長策。
誰料他身子一動,遠離了她好幾步。
她伸出去的手撲了空,頓在原地。
“阿策?”
顧惜顏不解地看着他,輕輕咬住了自個的脣。
什麼意思?
不給她抱?
蘇長策輕咳了一聲,淡淡道:“你身上的味道有些燻人…”
“還是離我遠一些。”
顧惜顏:?
好好好,真是個愛記仇的。
她扯了扯嘴角,沒有回聲,扭頭就走。
蘇長策頓了頓,趕忙喚住她,“熹熹,你要去哪?”
顧惜顏一腳將房門踢開,一字一頓地說道:“沐浴!”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長策見狀,無奈又寵溺地笑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
顧惜顏沐浴完回來,牀榻上的男子已經睡着了。
她輕輕地走過去,垂眸打量着他。
他眉眼間帶着疲意,還未舒展開來。
顧惜顏見狀抿了抿脣,接着在他的身旁躺下。
她正準備歇息,身旁的男子環住了她的腰肢。
“阿策…”
她小聲地喚他。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間。
“睡吧。”
……
一夜過去。
第二日。
帝京的各家各戶皆是掛上了白幡。
昨夜,皇上駕崩,這乃是國喪。
百姓們也穿上了麻衣,褪去了鮮亮的色彩。
同時,永康帝駕崩一事亦昭告天下。
“咱們這皇上,年紀輕輕的便去了,真是可惜。”
“是啊…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
“昨夜宮中怕是發生了大事…”
有一人好奇地探了探身子,“想必已經結束了,就是不知這最後的贏家是?”
“你不要命了?”
另一人趕緊制止他,“這些事情,豈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打聽的?”
“這會兒還沒有新皇登基的消息,是哪位貴人,還真是不好說…”
“皇上無男嗣,還有誰能登基?無非就是皇室裏的那幾個王爺。”
“你們說,會是瑞王,還是攝政王?”
“好了好了,別說了。”
“散了吧…”
……
宮中的喪樂陣陣。
永康帝的那些后妃們跪在他的靈前泣不成聲。
整個皇宮裏都掛起了白幡,宮人們穿上了素服。
這邊已經荒涼了的慈寧宮,許久未有人踏足過此處了,平日裏只有一個小宮女在此負責顧太后的吃食。
她今日照常給顧太后送去了飯菜。
慈寧宮的大殿裏到處都佈滿了灰塵,有些角落裏還結着蜘蛛網。
打開殿門的時候,有灰塵簌簌而落。
小宮女不禁得咳嗽了幾聲。
沒人打掃此處,真是像個鬼地方。
她抱怨了幾句。
大殿的最裏面,顧太后穿着發舊的寢衣坐在軟榻上。
許多時日未見,她的鬢邊已經白髮叢生。
人也蒼老了很多,眼角盡是紋路。
看上去像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婦,任誰也想不到,她不過才三四十歲的年紀。
自從沒有了養尊處優的優渥生活,她愈發滄桑,那雙眸子就像是一方枯井。
“吃飯了。”
小宮女沒有太多搭理她,徑直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她面前的案桌上。
“快些吃,待會我還要去前殿。”
“莫耽誤了時辰。”
顧太后緩緩擡起頭,小宮女這一身素服讓她的眸子裏稍稍有了些色彩。
她沙啞着聲音問道:“你爲何這副打扮?”
她又想起昨夜在睡夢中,恍惚間好像聽到了喪鐘。
是宮裏有人沒了嗎?
小宮女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與你無關。”
“快些吃!”
顧太后冷哼了一聲,“哀家雖不能走出慈寧宮,但哀家仍是東秦的皇太后。”
“你這個踐婢,豈敢忤逆哀家?”
語氣裏帶着威嚴。
她前半生叱吒後宮,即便此刻落寞,那周身的威嚴也不是一個小宮女可以抵擋的。
“哀家再問你一次,你爲何身着素服?”
小宮女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瞬。
片刻後,她低聲回道:“皇上已於昨夜駕崩。”
顧太后聞言,有些錯愕的同時,心中又是一陣爽快。
蘇煬竟是死了?
她捂着嘴笑起來,“真是老天有眼啊。”
“死得好!”
這個吃裏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也是報應來了。
想當初若不是她顧家扶持蘇煬登上皇位,又何來他那五年的帝王風光?
可他不知感恩,反而對顧家下手。
豈有此理?
無數個夜裏,她都恨不得掐死蘇煬!
她只恨自己被囚禁於慈寧宮,無力報仇。
這下好了,蘇煬死了,這個短命的帝王,真是令人心情愉悅呢…
想到此,顧太后的笑聲愈發猖狂。
“哈哈哈哈哈!”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若他當日留顧家一條生路,如今又豈會受制於人,任人魚肉?”
“蒼天有眼!”
“蒼天有眼啊!”
她這副模樣落在小宮女的眼裏,就像是一個已經瘋魔了的老女人。
那陣陣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裏迴響…
小宮女抱緊了自個的胳膊,真是嚇人。
她乾脆不再管顧太后,轉頭跑出了大殿,臨走之時,還沒忘把大殿門給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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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讓這人跑出慈寧宮,那她就死定了。
殿門再次被關上。
短暫的明亮又散去了。
顧太后苦笑了一聲,接着緩緩起身,換上了那身尊貴無比的太后服飾。
上妝,描眉,點脣。
還有華麗的金鳳冠。
她又像之前那般,端坐在了主位上。
曾經,她坐在這裏,是多麼的風光。
一切都回不去了。
權勢,地位,富貴,母家榮耀。
籌謀半生,最後不過是鏡花水月,是一場空。
繼續這樣無力地活着,已經沒有意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