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奪位的風波已經被周嘉禮用強硬的手段平息。
東秦朝堂又恢復了安寧。
與之前不同的是，肅清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後，這片朝堂愈加清明。
除了還未有新皇登基外，一切都步入正軌。
……
北關。
由於已經入冬，這裏下起了大雪。
雪厚得足足沒過人的腰身。
溫暖的營地裏，蘇韶影窩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不知爲何，近日裏總是怕冷。
一旁的楚臨心疼地看着她，又多添了些炭火。
“阿韶，可有暖和些？”
蘇韶影呼了一口氣，一瞬便凝結成白霧。
她纏了纏身子。
“不冷…”
楚臨不贊同地搖頭，“我派人將你送回帝京。”
“北關天寒地凍，你的身子受不住。”
蘇韶影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不要，我不要回去。”
她咬了咬牙，“前些年的冬日不也是在北關過的，有何受不住？”
楚臨有些無奈。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女子的臉頰。
“嘶！”
蘇韶影瞪了他一眼，“你的手太涼了！”
楚臨聞言，帶了些窘迫，“抱歉，阿韶。”
正說着，外面傳來急報的聲音。
楚臨心中一頓，趕忙起身，他不忘回頭叮囑了女子一聲：“蓋好被子，我很快便回來。”
蘇韶音乖巧地點頭，“快去吧。”
營帳外。
信使翻身下馬，跪在了楚臨的跟前。
“將軍。”
楚臨稍稍擡手，“免禮。”
“急報的內容，速速念與本將軍聽。”
“是。”
那信使先是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沉下眸子。
“稟將軍。”
接下來的話，他竟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楚臨等了好一會兒，不由得蹙眉。
“將急報念與本將軍聽。”
他的語氣嚴肅了些。
信使只覺得這北關的天可真是冷。
片刻後，他硬着頭皮說道：“西邊有變。”
楚臨怔愣了片刻，“說！”
“平西軍副官勾結漠蘭國，佑使平西大將軍離營…大將軍不慎中了敵軍圈套，已…”
信使深吸了一口氣，那冰冷似要將他的喉管給凍結。
“平西大將軍已於數日前在西域關前十里地處陣亡。”
楚臨的腦子突然作響。
好半晌，他都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冰天雪地裏，似是要將他全身的血液給凝固。
蒼茫一片。
他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直到營帳內傳來痛呼聲，才將他的思緒拉回。
“阿韶…”
他趕忙轉身走入營帳，只見女子跌倒在了榻前。
她眸子裏含着熱淚。
“楚臨…”
她聽到了…楚臨的父親，陣亡了…
楚臨閉了閉眼，強忍着內心巨大的悲慟上前將蘇韶影給扶了起來。
“地上涼。”
蘇韶影心中痛意更甚，都這個時候了，還關心她的身子做什麼…
一陣巨大的眩暈感襲來。
“阿韶！”
楚臨趕忙摟住她，“來人，傳軍醫！”
……
入夜。
某處營帳裏。
“將軍？”
凌鬱然錯愕地起身，“您是說？讓屬下護送長公主回帝京？”
不過一個白日的時間，楚臨就變了個模樣。
他整個人都是沉悶的。
“是。”
他疲憊地開口：“她如今不適合再待在此處。”
“你如今已經成長，讓你護送，本將軍才安心。”
楚臨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聽聞你姐姐要與定安侯府的世子成婚了，你這個弟弟總是要在的。”
凌鬱然垂下了眸子。
他想到今日聽到的消息，躊躇了片刻。
“將軍…還請節哀…”
他嘴笨，此刻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去安慰這位將軍。
同時心中更是惋惜，平西將軍戎馬一生，最後卻被小人算計而死。
若有機會，他定要上戰場，殺盡敵軍，爲東秦的將軍討回公道。
楚臨交待好後，緩緩起身，邁着步子往外走。
凌鬱然動了動嘴脣，最終什麼也沒說。
將軍有令，他自然是要聽的。
……
不知過了多久。
楚臨帶着一身的風雪回了主帳。
他又擔心自己將寒氣傳給蘇韶影，在炭火旁烤了好一會兒，直到感受到暖意，才去到牀榻旁坐下。
女子的小臉微微泛白。
楚臨見狀，替她攏緊了被子。
“楚臨…”
蘇韶影緩緩睜開眼，用微弱的聲音喚他。
“阿韶，你醒了。”
楚臨關心地看着她，“可有什麼不適的？”
蘇韶影輕輕搖頭。
“我這是怎麼了？”
她想起那事，心中又是一陣悲痛襲來。
“父親他…”
頃刻間，蘇韶影便紅了眼眶。
楚臨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阿韶，我們有孩子了。”
他將自己的大手放在女子的小腹上。
“是我們的孩子。”
蘇韶影聞言，先是欣喜，接着眸子裏的光暗了下去。
可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楚臨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我已令凌鬱然護送你回帝京，明日一早，你們便出發。”
“你如今懷有身孕，北關天氣惡劣，不利於你養胎。”
蘇韶影聞言，正想拒絕，卻被楚臨眸底的那一抹悲涼深深刺痛。
她知道，楚臨此刻已經很難受了。
她不能再給他添亂…
片刻後。
蘇韶影擡起眸子，“我可以回帝京。”
“但不是現在。”
她堅定地看着她心愛的男子，“這種時候，我豈能讓你一個人？”
“楚臨，讓我再陪陪你，好嗎？”
楚臨苦笑一聲，“阿韶…”
“父親的遺體…已被王爺下令從西邊接回帝京。”
“家中只有祖父和母親，有些事…總要有人操持。”
“便要拜託你了。”
他閉了閉眼。
“近日北燕動作不斷，怕是就在等這一刻。”
“若我離開北關，那北燕大軍便會即刻壓境…爲了北關後面的百姓，爲了東秦的安危…”
 |
 |
 |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離開。”
“我楚家男兒世代從軍，守衛疆土是首要職責。”
“先是國，其次才是家。”
“我要守在這裏，不容北燕踏足此地一步。”
蘇韶影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來，“楚臨…”
楚臨安撫地抱住她。
“阿韶，替我多向父親磕幾個頭。”
“請他原諒，我這個不孝子…”
待來日山河平定，他自會去父親墳前謝罪。
只是現在，原諒他不能回去送父親最後一程。
因爲北關的背後，是無數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