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熹…”
蘇長策眸中的光碎裂開來，“南宮遲！”
南宮遲不敢耽擱，趕忙上前查看顧惜顏的傷勢，慕白也趕了過來。
四周一片死寂。
有一絲血痕自女子的嘴角滑下…
蘇長策趕忙用手去擦拭乾淨，只是緊接着，大口大口的血噴涌而出，將他的手給染成了鮮紅色。
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開始發顫，往上看，眸眶泛起了紅。
“阿策…咳咳…”
顧惜顏虛弱地喚了他一聲。
蘇長策搖起了頭，“別說話…讓他們給你看看好嗎？”
女子又吐出一口鮮血。
“阿策。”
她擡起手，撫上男子的臉龐，“抱歉啊…這次，我也要離開你了…”
蘇長策包裹住她的手，一顆心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給割開，鮮血淋漓。
“不要離開我。”
“我什麼都沒有了。”
顧惜顏心疼地看着他眼角泛出的一滴淚，痛意席捲了她全身。
她勉強地揚起一抹笑容。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就算她不在了，他也要好好的。
蘇長策閉了閉眼，“若是沒了你，我…”
女子抓住了他的手，靜靜地看着他，她在等着他的答案。
一旁的聽雪見到這一幕，終究忍不住淚流滿面。
南宮遲仔細地替她把了一次又一次的脈，他不相信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定是我的醫術不精…一定是這樣的…”
“慕白！”
他求救似的看向慕白，“你告訴我，我診錯了，是不是？”
慕白同樣痛徹心扉，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是他診錯了，可不是的。
他握緊了手，又無力地鬆開。
他甚至不敢面對，背過了身去，只是那顫抖的雙肩到底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逐月也低下了頭，握着劍的手指泛起青筋。
“阿策。”
顧惜顏看着他，“告訴我。”
蘇長策抱緊了她，心痛到就要窒息。
“我帶你回藥王谷，去找老爺子，去靈山，去求族長救你…”
“還有南疆…總會有辦法的，你不會有事…”
“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生平從未有過求之一字，但爲了他的熹熹，他也曾去千靈族求藥，如今只要能把她救回來，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只求，她不要離他而去…
顧惜顏用力地搖頭。
“告訴我。”
“告訴我…”
她落下淚來，滿是對蘇長策的不捨，她每多說一個字，身上的力氣就消散幾分，臉色愈發蒼白。
蘇長策眼角的那一滴淚緩緩滑落，滴落在顧惜顏的眼睛裏。
滾燙的熱意好似要將她給融化。
“好。”
“我答應你。”
顧惜顏的眉頭舒展開來，對着他揚起一抹明妹的笑意。
她又看向周圍幾人。
“師兄…找到淑子，不要再錯過真心了。”
“阿遲啊，和阿婉要幸福。”
“我的聽雪，要一生順遂。”
“逐月，聞雨便託付給你了…”
一陣啜泣聲響起，顧惜顏擡了擡眼眸，“都要好好的。”
還有很多人沒來得及道別。
她的外公，姐姐。
晚晚，冰清。
雲傾和明月樓…
真是可惜。
但人總是會死的，不過早晚而已，只是要留阿策一個人了…
顧惜顏抓住蘇長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什麼了。
但蘇長策足夠明白，他意識到，方才熹熹說的好事，是這個…
他像是如墜冰窖，整個人都變得僵硬。
他貼近了女子的臉龐，低聲嗚咽起來。
爲何…
明明一切都結束了，他就要和熹熹攜手一生，一世無虞了。
他以爲自己就要幸福了，在這麼近的時刻，就要觸手可及的時刻，停止了。
“阿策。”
“抱歉。”
“抱歉。”
顧惜顏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親吻了蘇長策的脣。
在閉上眼前那一刻，她將男子的面容深深地記在心中。
下輩子，她還要找到她的阿策，然後繼續相愛。
“熹熹！”
蘇長策無助地抱着她，他聲嘶力竭地喚她，一遍又一遍。
可是她再也不會像以往那般迴應他了。
隨着她的離去，他眸中的光徹底變得黯淡，再無色彩，就如一方乾涸的枯井。
他生命中的光沒有了，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冰涼。
……
衆人都不敢去打擾蘇長策，他就那樣在原地靜靜地抱着自己的愛人。
聽雪哭到暈厥了過去，逐月趕忙將她扶住。
慕白臉色煞白，站直了身子搖搖晃晃地離開，如同被抽走了靈魂。
南宮遲的手心被抓破，但他偏偏感受不到任何痛意。
良久…良久…
太陽就要西斜，許是要入秋了吧，竟吹來了幾片落葉。
它也預示着生命的凋零。
蘇長策想起了初見的時候，她的容顏明豔至極，甚是奪人眼目。
 |
 |
 |
他想起與她相愛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想起在大雪紛飛的時候，他與她在雪中前行。
此生若是共淋雪，今生也算共白頭。
他又變得一無所有了。
一場早來的秋風帶走了絢麗的花朵，也帶走了他的全部。
他不敢再回想，他怕自己就要忍不住跟着他的熹熹一起離去，可他答應過她的。
在衆人的注視下，蘇長策抱着懷中的女子起身，步子沉重地往前走。
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裏。
風中飄來餘音，“熹熹，我們回家。”
……
落日餘暉的時刻。
蘇長策帶着顧惜顏走到一處花海，南國的花開得極豔，奼紫嫣紅，但在他看來，到底是不如他的熹熹的。
“熹熹，你看這花兒多美啊。”
他垂下眸，溫柔地看着懷中緊閉雙目的女子，對着她輕聲呢喃。
夕陽打在了兩人的身上，泛起了暖色的柔光。
萬物都將消散，但愛意刻骨銘心。
顧惜顏周身的溫度愈發冰涼，蘇長策抱緊了些，熹熹會着涼的。
一陣風動，時間彷彿靜止。
蘇長策向後倒去，倒在了花海中。
恍然間，他看着顧惜顏的身子竟開始慢慢消散，直至消失不見。
不。
他着急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一抹餘煙，卻是什麼都沒抓到，萬般情緒猛地涌上心頭，眼前一片黑暗。
他靜靜地躺在那裏，那陣風過去，揚起的花瓣在空中慢慢盤旋，最後落在了他的身旁，落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