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謝時容嘆了一口氣，迅速將自己碗裏的粥喝完，隨時準備去看皇帝的情況。
宋書硯到皇帝那兒的時候，皇帝還未醒。
寢房內只亮着一盞昏沉沉的燈。
牀榻上半幅帳子被挑開，隱隱可見燈影在皇帝瘦骨嶙峋的面頰上搖晃。
天子的呼吸聲沉重，像是破舊的風箱呼啦啦響着。
一直貼身伺候天子的太監根宋書硯一同從寢屋內出來，同宋書硯說：“昨夜陛下睡得不安穩，您和謝大夫、薛神醫都未曾閤眼，怎麼不趁着陛下用了藥睡着多睡一會兒？”
“我還是在陛下的身邊守着比較放心。”宋書硯道。
太監朝屋內看了眼，擺手示意跟在一旁的小太監們退下，這才壓低了聲音和宋書硯說：“陛下其實知道自己的身子狀況，陛下的意思……是若是陛下真的撐不到小皇子降生，那……小皇子就得提前降生！如此朝局才能穩住。”
宋書硯一愣，轉頭看向皇帝的大太監。
提前降生，那說不定會要了康嬪的命……
不，皇帝本身就是打算在孩子出生後，要了康嬪的命的。
皇帝不能忍受主少母壯。
大太監點了點頭。
“不至於……”宋書硯說，“有薛神醫和謝大夫在，陛下是能夠看着小皇子平安降生長大的！”
“陛下剛纔睡前，和老奴說起，想要讓沈指揮使……派人祕密將朝中六部尚書接來，陛下有話要交代。”大太監說。
“今日？”宋書硯一怔。
“陛下當時用了藥困了，也沒有說是什麼時候！等一會兒陛下醒來可以問問。”大太監望着宋書硯，“但若是今日的話，沈指揮使切記不可招搖，等入夜之後，讓神衛軍帶着祕旨去各府接人。”
“明白了！”宋書硯頷首。
莫名的，如今宋書硯便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皇帝之前一直瞞着自己的身體狀況，朝中是一點風聲都不露。
如今皇帝已經招六部尚書前來，那就是要對六部尚書坦誠自己的身體狀況，爲來日做準備了。
“恐怕……還需要一位宗親出面。”宋書硯緊緊握着腰間佩刀。
大太監搖頭：“不，陛下說了，會在六部尚書面前收沈指揮使爲義子，讓沈指揮使做異姓王。”
“這……”宋書硯詫異。
“陛下是夢見了當年枉死的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但先太子妃沈家……當初爲了護住陛下滅門之禍，現在就剩下沈指揮使了！只能補償到沈指揮使的身上！先太子謀逆一案……在陛下登基之後，便替先太子翻案了，所以您如今也不必怕身份曝光。”大太監嘆了一口氣，“陛下，怕是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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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大太監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淚水。
“有薛神醫和謝大夫在，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保住陛下的。”宋書硯說道。
大太監搖了搖頭，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沒過多久，宋書硯便接到消息說宋南姝快要到了。
宋書硯讓人代替他守在皇帝這裏，去皇覺寺門口接宋南姝。
馬車停下，宋南姝下馬車時瞧見宋書硯來接她，扶着他的手下了馬車後道：“怎麼親自來了？”
“着急見你，是出什麼事了嗎？”宋書硯牽着宋南姝的手往裏走，讓迎夏和迎秋兩個人盯着下人拿東西。
“嗯。”宋南姝應聲，“邊走邊說。”
薛阿瑤一下馬車，就瞧見宋書硯扶着宋南姝往一旁走，她撇了撇嘴。
“你說你們家姑娘！真的是……一點都不爭氣！”薛阿瑤狠狠剜了宋書硯一眼。
“好啦我的薛姑娘啊，你怎麼每一次瞧見姑爺都要說我們姑娘一遭！”迎夏滿臉無奈。
宋南姝一邊同宋書硯往一旁的林子走一邊道：“昨天夜裏，楊叔急急忙忙來找我，說有人戴着你的面具，冒充你去找了做人命買賣生意的九爺，說沈指揮使要買柳雲珩的命，日子就定在三日後……現在應該是兩日後柳雲珩送母親和妻子去上香時！”
宋書硯眉頭一擡。
“我剛纔來的時候，專門留心了一下路！”宋南姝一手拎起自己的裙襬，跨過腳下的坑，“寺廟多在這一帶，若是在那裏設伏殺柳雲珩，柳雲珩倒是很容易來皇覺寺這裏逃命求援！”
“是柳雲珩冒充我去找人買他的命？”宋書硯問。
宋書硯的直覺一向敏銳。
宋南姝沒有點頭，只說：“我也是這麼猜的！楊叔說……那個九爺眼睛毒得很，一眼就認出來那帶着和你一模一樣面具的人不是你，比你矮一些！柳雲珩與你的身形……或許你們都是習武之人，穿上勁裝是有那麼點相似，但身高上……他比你矮上一些。”
宋書硯點了點頭。
“連迎雪都看出來，這個計謀有些糙！但……我想柳雲珩要的並不是精密的設計，而是將你殺了他就能全然掌控局面，你在無對手的情況下可以挾年幼的天子令諸侯，大權獨攬的局面攤開到皇帝面前，讓皇帝不得不現在立刻啓用他，來達到制衡你的目的。”
“嗯……”宋書硯應聲，“是這個道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所以暫時便沒有行動。”宋南姝與宋書硯立在涼亭之中，“攔住不讓柳雲珩的母親和姜箬璃出城上香，攔住柳雲珩我有辦法！也可以把人放出城……按照柳雲珩最開始的安排將計就計，你帶着皇帝信得過的親衛，親自將柳雲珩救下，但……柳雲珩傷重離世，也不是不行。”
用第二個法子的話，雖然洗脫了宋書硯殺柳雲珩的嫌疑，可還是會讓皇帝明白現在不立即啓用柳雲珩，會出現柳雲珩被殺之事。
所以，救柳雲珩是要救，但死也必須死。
宋書硯轉頭看向宋南姝。
見宋南姝眼下都是烏青，便知道昨夜宋南姝應當是想了一夜。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便是，你不必操心。”宋書硯滿目心疼，擡手輕輕撫過宋南姝眼下的青痕，“因爲這事兒沒睡好？”
“嗯……”宋南姝握住宋書硯的手，“只是，我一晚上睡不好是小事，就怕日後夜夜睡不好，柳雲珩這件事一定要妥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