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喝了牛乳,卻沒有牛乳的羶氣,滋味和尋常糕點都不一樣呢!”曉兒雙眼亮晶晶的。
青竹素日愛吃甜食,對雪花酥讚不絕口,不由得對方才那個黑乎乎的可可粉更好奇。
雲知渺依葫蘆畫瓢,又做了一鍋蔓越莓可可口味,切出來的酥點方正可愛,深棕中透着深淺不一的嫣紅。
與原味不同,可可口味甜中帶着微微醇苦,口感更爲豐富。
青竹嘗完後連連點頭,雲知渺又讓她們去沏了茶來配點心吃,小廚房裏熱熱鬧鬧。
衆人吃多了雪花酥,腹中飽脹,連早膳也沒用。
雲知渺倒是沒想到她們這樣愛吃,索性將材料全都做完,滿滿當當的雪花酥盛了幾大只食盒。
擡眼見天色尚早,還未過辰時,雲知渺才轉向竈臺,熬起了山藥粥。
國公夫人還未病癒,又是因她而病,她心中到底過意不去。
山藥與小米紅棗一同熬粥,既補血益氣又健脾養胃。她帶着熬好的粥去見國公夫人時,雲輕宛正在臥榻旁侍奉國公夫人用藥。
國公夫人緊皺着眉頭喝完黑乎乎的藥汁,拈着帕子擦拭嘴角,低聲說着:“此事莫讓渺渺聽到,讓府中下人都不可多嘴。”
“阿孃放心,必不會傳到二妹妹耳朵裏的。”雲輕宛接過藥碗,也將聲音壓得很低。
雲知渺踏入臥房時,卻正好聽見這句。
她撩開簾子笑道:“什麼事情不能讓我聽到?”
兩人皆是一頓,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兒,怎麼起的這樣早,該好好歇着才是。”
國公夫人背靠着軟枕,輕輕咳嗽了兩聲,氣色瞧着倒是好了許多。
“我若起晚了,倒聽不見阿孃和輕宛姐姐說悄悄話。”雲知渺嗔怪一聲,從曉兒手中接過食籃,將山藥粥捧了出來。
粥熬得稠淡適中,切碎的紅棗點綴其中,宛如雪中落入紅梅。
雲輕宛與國公夫人相望一眼,前者接話道:“是阿孃今早吐了一回,怕二妹妹知曉了擔憂,才打算瞞着。”
“正是,正是如此……”
“好端端怎會吐了?”雲知渺抿緊脣,伸手探向國公夫人前額。
國公夫人溫聲道:“大概是那藥太苦,催得人反胃。我兒不必憂心,這兩日便能好了。”
說罷,她又看向那碗山藥粥:“瞧着很是香甜,現下聞着還有些餓了呢。”
“本就是給阿孃做的,您身體未大好,吃不得油膩,山藥粥清淡健脾,最合適不過。”
國公夫人寬慰一笑,接過瓷勺小口地嚐起來。
小米熬得軟爛,甫一入口,便是清甜香氣,山藥塊幾乎都化在粥裏,口感細密綿柔。
國公夫人這兩日本是胃口不好的,半碗粥吃下去,倒是食慾大開。
雲輕宛在旁看着,揚起微微笑意,只是一想到那件事,又蹙起眉,望向雲知渺的側影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個時辰雲國公已經去上職,雲愉安也在書院,國公夫人吃了粥便有些睏倦,叫紅葉打了簾子睡下。
宅子裏的事情現下都暫由雲輕宛操持,臨近年關,她趕着時辰便要到幾處莊子查賬。
雲知渺讓曉兒回清籬苑取了一盒雪花酥,將雲輕宛送到府門口。
“這個姐姐帶着吧,路上當個零嘴也好。”
紅木食盒方方扁扁,雲輕宛輕掀起一個角,見着裏頭整齊擺放如白玉塊般的點心,詫異不已。
點心價貴,城中最得富貴人家喜愛的寶沁坊,一盒酥蟹粉便要賣到三兩銀子一盒,且只有小小六枚。
高門大戶爲擡高身價,辦宴時總是要去寶沁坊採買各樣糕點招待來客,但放做尋常,卻也不真見得有誰日日吃點心。
國公府有時也去寶沁坊採買,但云輕宛總覺得那些點心太過膩人,也不大愛吃。
但二妹妹的手藝必定是不一樣的。
雲輕宛溫聲道:“多謝二妹,我不會去太久的,入夜便能回來,阿孃便勞累你照看了。”
“姐姐說的哪裏話,一家人有何勞累不勞累的。”雲知渺彎着眼睛,“快出發吧,待會兒怕是又要下雪了。”
她替雲輕宛繫緊肩上的鬱金色絨斗篷,雲輕宛微微一笑,扶着佩蘭的手踩上登車凳。
府門對角,幾名家僕扶着兩個腳步趔趄的青年人路經門前。
那兩人着錦衣玉帶,腰墜香囊,不知從哪裏回來,這個時辰竟是一副醉態模樣。
兩人嬉笑着由家僕扶着五步三打晃地走,至公府門前,左邊青色衣袍的男子眯了眯眼,站定腳步,擡手往前一指。
“王兄,你看,這是那個……那個雲家的小娘子嗎?”
另一人揉揉眼睛,見同伴指着雲輕宛,便笑着搭上他的手往旁邊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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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兄指錯了,那個是雲大小姐,這個才是雲二小姐。”
錢富生就住在國公府錯對門,尋常也是見過雲知渺幾回的。
王永騏聞言,恍然一笑,竟是掙脫了家僕的攙扶,踉蹌往前走了幾步。
“我說……雲家小娘子,你也太不知羞了。”他的身體晃了一下,虧得身後家僕急急邁前扶住,才不至於跌跤。
濃烈的酒氣讓雲知渺本能皺眉朝後退了一步,她並不認得眼前人。
“我怎麼就不知羞了?”
王永騏站穩後,又嬉笑着指她:“你長得這麼如花似玉的,在山匪窩裏哪裏還有清白在。現在青天……嗝,青天白日,你連幕籬也不戴,就出來晃盪,也不怕給雲國公丟臉呀?”
雲輕宛本是半只腳都邁上了馬車,聽到身後動靜眉心一跳,急急又返回來。
“錢兄,你說是吧?”
錢富生也晃晃蕩蕩地走上前,笑得意味深長。
“二位慎言,此處是公府門前,豈容你們大放厥詞?”
雲輕宛握住雲知渺的手,將她拉到身後。
“怎麼就大放厥詞了?”王永騏腦袋一歪,臉上兩坨酒暈像是畫了胭脂。
“她不知檢點,還不讓人說了?”
錢富生道:“就是,上陽都的閨秀這麼多,怎麼別人沒被擄走,就她遭了秧吶。恐怕是她平日就行爲不檢,叫人盯上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