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你沒資格詆譭她
話沒說完,傅衍禮猛地起身,一把將靈位旁的椅子踢翻,聲音炸響在整個大廳。
“夠了!”
傅如煙被嚇得一退,眼圈瞬間紅了。
“你真要這樣對我?”
傅衍禮沒有回頭,只是抿着脣,低聲道:“那你爲什麼要那樣對她?”
傅如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質問我?你居然在質問我?!”
她眼底泛起委屈又尖銳的光:“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你要我留下來的,是你說你心裏只有我,是你求我不要出國,是你夜夜來找我的人,現在你竟然怪我?”
傅衍禮的臉色蒼白,嗓音低沉:“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你和知易撕扯!”
“你不希望?”
傅如煙冷笑了一聲:“你要不要照照鏡子,你今天看到她的時候,眼神是什麼?”
“心疼?還是懊悔?”
“傅衍禮,你心裏真的還有她,是不是?”
傅衍禮一怔,沉默。
傅如煙咬牙看着他:“你就是這樣,從來都是優柔寡斷,你想保住她,也想繼續和我糾纏,可你有沒有想過我?”
她聲音拔高:“我才是陪你長大的人,是我在你十八歲生日那晚,第一次讓你成爲了男人。
是我陪你熬過那些高壓課程。
是我教你怎麼撒謊,怎麼應付傅家的那些長輩!”
“你有沒有想過我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被送到國外,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整整三年,每天都在回憶你是怎麼背叛我的!”
“傅衍禮,你知道我那天爲什麼鬧嗎?”
“不是爲了讓你難堪,是因爲我不甘心!”
她忽然哽咽了,眼裏全是撕.裂的恨與委屈:“我是真的……愛你啊!”
傅衍禮終於擡起頭,看向她。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傅如煙。
她像一只受傷卻瘋狂反撲的豹,眼神中除了愛,還有被壓抑太久的怒火。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傅如煙卻忽然轉身跑開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傅宅的迴廊下,獨自被冷風灌透了脊背。
夜晚的傅宅像一座巨大的空殼,沉默得連回音都不剩。
而另一邊的傅如煙,獨自回到自己的別墅,關上門,燈都沒開。
她將自己摔進沙發,雙手抱着頭,指甲掐進了頭皮。
淚水順着眼角滑下來,打溼了她精緻的妝容。
她不是沒有恨過傅衍禮。
他在她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選擇了陸知易,這份背叛她記了一輩子。
但她也是真的……愛過他的。
從小一起長大,她見過他的冷淡、他的剋制、他的懦弱,也見過他偶爾的溫柔。
她從來不怕他的黑暗,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可是他的父母—
她永遠忘不了那些人看她時的眼神。
那一年,她父親被傅敬安這個競爭對手,徹底擊敗。
從六十樓一躍而下,死得血肉模糊。
傅敬安出於人道,說會照顧他們母女一生。
結果不過幾年,把她們母女安置在偏僻的宅院,不聞不問。
母親後來得了抑鬱症,一個雨夜跳樓自盡。
她一個人把母親的屍體從樓下拖上來,手上全是血。
從那天起,她就決定—
傅家欠她的,一分不少地要回來。
她不是傅家的女兒,她不是傅衍禮的姐姐,她是復仇者。
她要把傅家一點點撕.裂。
她要他們嚐嚐失去親人的痛苦。
她要傅敬安死,她要傅母名譽掃地,她要陸知易身敗名裂,她要整個傅家從上到下,埋在自己親手掘開的墳墓裏。
傅敬安的死,不是意外。
是她三年來精心設計的第一張牌。
那瓶藥,是她親手給的。
傅母中招,是她安排了假的證據,將錢轉到傅母名下。
綁架陸知易,也是她動用國外那批人馬執行的。
就連陸知易清醒後的“意外發現”。
也是她悄悄安排的。
她想看到陸知易懷疑傅母,想看到傅衍禮在母親和陸知易之間被撕.裂。
她想看他們互相吞噬,互相毀滅。
而她,就在最黑暗的角落,笑着看戲。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清醒。
復仇,永遠是她活着的全部意義。
傅衍禮?
呵,她會讓他愛她,信她,依賴她。
可她絕不會告訴他。
她會演得更像,她會繼續哭,繼續裝無辜,繼續說:“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她知道,他放不下她。
她知道,他的軟肋,就是她。
她將自己裹進一條浴袍,坐在鏡前,看着鏡子裏眼角殘留淚痕的自己。
她緩緩勾起脣角,輕輕開口,聲音像是夢魘低語:
“傅家,你們欠我的,很快,我就會一樣一樣要回來!”
她拿出一瓶香水,輕輕噴在手腕上,那是當年她母親最喜歡的味道—茉莉與檀木的混合調。
她坐在黑暗裏,鼻息間滿是那個女人死前的味道。
……
陸知易的臉上,傷口雖然癒合,但那道細長的疤痕依舊在左側面頰淺淺橫着,哪怕化了妝,也遮不住完全。
醫生說後期還可以激光淡化,但需要時間,需要金錢,更需要她的身體配合。
可沒人告訴她,真正難熬的不是臉上的疤,是心上的傷。
那晚,她差一點就沒命了。
差一點,就會被那些人……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幾雙眼睛,骯髒,貪婪,帶着壓倒性的羞辱和獵殺欲。
她有時候半夜會被噩夢驚醒,整個人蜷縮在牀角,渾身發抖,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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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她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還伴隨着輕微的社交恐懼與焦慮傾向。
傅家那場鬧劇之後,她再次封閉了自己。
雖然謝景行一直陪在她身邊,可她始終像一塊寒冰,無聲地隔開與世界的聯繫。
謝景行沒有勉強她。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像陸知易這樣的人,越是沉默,心裏越是崩塌得徹底。
她不是不能哭,只是不知道該爲誰哭。
傅衍禮?
那個曾經是她全部世界的男人,如今成了她永遠不願提起的名字。
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沒有選擇站在她這一邊,而是一次次地用沉默、退讓、求情,踐踏她的尊嚴。
她恨他,也恨自己,恨自己當初爲什麼會如此義無反顧地去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