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聽了一整夜
傅如煙的聲音低沉得近乎病態。
“我記得你每一句話,記得你喜歡吃的菜,記得你不喜歡的味道,記得你房間裏的每一本書,甚至記得你曾經有一次在夢裏喊了我的名字!”
“你不知道吧?我那時候偷偷躲在你門外,聽了一整夜!”
“你以為我只是愛你?”
“我恨過你,恨到想把你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毀掉!”
“可是你知道嗎?”
她靠近他,嘴脣幾乎貼着他的耳廓:“我最終還是選擇了繼續愛你!”
“只是順便,順便……把那些阻礙我們的人,統統處理掉!”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像是撒嬌。
可傅衍禮聽得心底一顫。
他轉頭看她。
她的眼睛亮得發光,像是在燃燒的炭火堆中翻找回憶,她的笑容依舊溫柔,可眼底藏着深不見底的東西。
那一瞬間,他終於承認—
她是個可怕的人。
他不確定她做了什麼,但他本能地感覺到,父親的死或許並不簡單。
而陸知易……
那些災難的降臨,是否真的只是“巧合”?
……
傅如煙親手為傅母泡了一壺茶,笑意盈盈地說:“媽,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我會好好輔佐衍禮,讓傅家越來越好!”
傅母一臉慈祥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媽媽從來沒懷疑過你!”
傅如煙笑着低頭:“謝謝媽媽!”
可就在傅母轉身的剎那,她的笑意驟然收斂,眼底翻滾出一層冷光。
“一個個都得感謝!”
她在心裏說:“但也一個個都要付出代價!”
“傅敬安……一個!”
“傅家慈善會……兩個!”
“現在,就差你了,傅夫人!”
她慢慢捏緊茶杯。
這一切,只差最後一步。
傅家,終將歸於她的掌控。
她不再是那個在雨夜抱着母親屍體哭到聲嘶力竭的小女孩,她也不是那個被送出國遠離家族核心、卑微到塵埃的“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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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傅如煙。
是傅家的—滅頂之災。
傅家的婚禮選在了京北最頂級的半山莊園,俯瞰整個城市的燈火,奢華而張揚。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過的儀式,從花藝到宴會,每一處細節都講究排場與體面。
三百多位賓客盛裝出席,媒體被允許在外圍拍攝。
社交平臺上“傅氏繼承人迎娶青梅竹馬”的消息很快登上熱搜。
配圖是傅如煙挽着傅衍禮手臂微笑入場的照片。
背景是一座彷彿童話裏的婚禮殿堂。
新娘一襲純白拖尾婚紗,來自法國定製,頭戴祖母綠王冠,妝容精緻,笑容溫婉,眼中泛着光。
賓客讚歎連連—
“門當戶對!”
“這才是豪門該有的婚禮!”
“終於修成正果了!”
整個婚禮被包裝成一場“愛情長跑終成眷屬”的典範。
傅母坐在主賓席,臉上帶着慈祥的笑意,她向身邊人解釋着這場婚禮是亡夫生前最看重的安排之一,傅如煙聰明穩重,懂事知禮,是最佳人選。
所有人都在為傅家這場盛事拍手叫好。
只有新郎,始終未真正露出笑意。
傅衍禮穿着黑色定製西裝,胸前彆着鑽石胸針,舉手投足盡顯儒雅,但他的眼神裏,卻透着一種深沉的疲憊。
他配合着儀式流程,交換戒指,敬茶,切蛋糕,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一絲出錯。
但站在他身邊的新娘傅如煙,卻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
他沒有迴避她的眼神,卻也沒有像過去那樣,用溫柔去迴應她的靠近。
她站在他身側,彷彿站在一堵牆旁。
冷,硬,不動聲色。
敬完最後一杯酒,傅如煙悄悄拉住他的手,聲音溫柔到極致:“衍禮,今天……我真的很幸福!”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勉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嗯!”
傅如煙一愣,隨即垂下眼睫,笑意不變,只是掌心緩緩收緊。
她知道他在疏遠她。
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但她也知道,他沒有退路。
他必須娶她,這是母親、董事會、傅家上下給他畫好的劇本,他只能走到底。
她靠近他,依舊笑着,像個驕傲的新娘:“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新婚夜了!”
傅衍禮沒說話,只是轉頭看向窗外。
一場盛大的婚禮,在絢爛的煙花中落幕。
傅家莊園燈火通明,而城市另一端的別墅裏,一切都是寂靜的。
謝景行早已將電視、報紙、手機新聞全都屏蔽,甚至讓外送員不要靠近別墅十米範圍,通訊一律由他本人掌控。
他不希望陸知易知道。
不是怕她承受不住,而是不想讓她再經歷一遍心死。
可是,某些事情,終究瞞不住。
那天晚上,陸知易做完術前評估回來,換下高領衣衫,坐在沙發上翻着一本醫學書。
謝景行去廚房準備晚餐。
手機響了一下。
不是她的,是謝景行落在沙發一側的備用機。
她本不該看。
可那條信息就那麼亮在屏幕上。
【熱搜:傅氏繼承人傅衍禮完婚,婚禮現場曝光】
她怔怔地看着那行字,手指彷彿被凍結。
過了許久,她輕輕將手機放回原位,像什麼都沒發生。
謝景行端着餐盤迴來,看到她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平靜,眼神微斂。
“餓了嗎?”
她擡起頭,勾脣一笑:“還好!”
飯桌上,她吃得很慢,一口口細嚼慢嚥。
謝景行說着今天醫院的安排,她點頭,迴應,神情平靜如常。
只是,飯後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窗前看書,也沒有在陽臺吹風。
她回房了。
門關得很輕。
謝景行沒跟進去,他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
而在那扇門後,陸知易坐在牀邊,雙手抱膝,望着鏡子裏的自己。
她的臉比從前削瘦了些,疤痕淡了些,可她知道,那道印記不是那麼容易被抹掉的。
她不是不知道傅衍禮會結婚。
只是當“真的發生了”這件事站在眼前時,那種鈍痛,依舊像是在心口碾過了一把刀。
不是還愛着。
是身體記得疼。
她曾經為這個男人放棄過一切,她的青春,她的驕傲,她的尊嚴,她全部交給了他。
可如今,他站在另一個女人的身側,宣誓,擁抱,接受所有祝福。
而她,就像被掃出傅家門外的塵埃。
她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
可心,還是會痛。
哪怕只有一點,也足以把人從深夜拖回泥沼。
她沒有哭。
只是倦極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