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單純而乾淨
傅家已經沒有能威脅到傅如煙的人了。
傅母死了，傅衍禮軟弱了，董事會已經逐漸被她的人填滿。
她還有的是時間，慢慢讓傅衍禮徹底放下過去，只剩下她一個人。
就像困獸一樣。
她低頭笑了笑，把煮好的湯盛進碗裏，端上了樓。
傅衍禮坐在牀邊，聽見敲門聲，他沒有應。
傅如煙推門進來，把湯放在牀頭櫃上，柔聲說：“你先喝點暖暖胃！”
他點點頭，勉強拿起湯勺。
湯很燙，香氣撲鼻。
可他喝下第一口時，胃裏卻是一陣翻騰。
他忍了忍，把碗放下。
“我太累了，想睡會兒！”
傅如煙看着他蒼白的臉色，神情不變，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好，早點休息！”
她替他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得彷彿母親照顧幼子的模樣。
傅衍禮閉上眼，聽着她的腳步聲慢慢離開，房門輕輕關上，屋子裏重新恢復寂靜。
他睜開眼，看着天花板，腦子裏卻亂成一片。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回那份單純而乾淨的感情。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
那個他真正想道歉的人，已經再也不會回頭了。
傅衍禮這一覺睡得極沉，卻並不安穩。
夢裏場景紛亂，時而是母親年輕時牽着他在傅家花園中踱步，時而又變成陸知易穿着白襯衫，站在遠處安靜地望着他，眼神清澈又疏離。
他伸手去抓，指尖卻只抓到一團風。
醒來時，天色已經發白，窗簾縫隙裏透進微弱的晨光。
他坐起身，額頭有些微微出汗，手臂發麻，像是被噩夢壓得一夜未動。
牀頭櫃上的那碗湯已經冷了，油花漂在表面，散發出一股微妙的腥甜味，讓他莫名噁心。
傅如煙推門進來，手裏端着新的熱毛巾和早餐。
她看到他醒了，笑了笑：“餓了嗎？我給你做了點清粥！”
傅衍禮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拿過毛巾擦了擦臉，坐在牀邊一動不動。
傅如煙將粥放在牀頭櫃上，動作細緻溫柔，一如既往的體貼周到。
“今天有個小型董事例會，不用你親自出席，我已經幫你交代清楚了。
你只需要安心休息！”
傅衍禮低聲應了一句：“好！”
他看着她纖細的手指將茶杯擺正，看着她自然地收拾牀頭的文件，動作熟悉得彷彿她早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他甚至已經無法分辨，這種熟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從她婚後一點點接管家務瑣事開始的？還是從母親病倒後她代替自己處理家族事務那一刻起？
或者更早。
早到他根本沒注意到，她已經滲透進他的生活，成為他周圍每一個細節的主宰。
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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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對她的抗拒，而是對自己的厭倦。
厭倦自己的軟弱，厭倦自己的妥協，厭倦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甚至無力去指責傅如煙。
因為到目前為止，她做的一切，都無懈可擊。
她孝順，懂事，能幹，善解人意。
外人眼中，她是傅家的榮耀。
而他，只是她的傀儡。
早餐過後，傅衍禮強撐着出門，驅車去了傅家在市中心的總部大樓。
一場關於新一季度投資方向的核心會議已經在會議室裏展開。
傅如煙早早地到了，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藏藍色西裝，頭髮高高挽起，整個人乾淨利落，氣場十足。
她坐在長桌一側，面前攤開厚厚一摞資料，正在與幾位副總裁低聲交流。
見到傅衍禮進門，她立刻起身，微笑着遞過來一份準備好的會議紀要：“衍禮，這份是今天重點議題的簡要提綱，你看看！”
他接過文件，掃了一眼，內容條理清晰，重點明確，連預案都準備了兩套。
他點了點頭，坐到主位。
整個會議過程，傅如煙幾乎是他最堅實的輔助者。
每當有董事提出質疑，她總能在第一時間提出合理的反駁和替代方案；
每當話題出現偏離，她總能迅速拉回正軌。
傅衍禮幾乎不用開口，只需要偶爾點頭或簡單發出決策指令，其他一切都有人代勞。
會議結束時，一位老董事感慨地拍着他的肩膀說：“衍禮，你這太太真是幫了你大忙啊！”
“傅家有她，真是福氣！”
傅衍禮微微一笑，沒有迴應。
心底卻是冷的。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傅如煙。
所有人都已經默認，她才是真正掌控傅家的人。
而他，不過是個名義上的掌舵者而已。
他回到辦公室，把文件重重地甩在桌上，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窗外霓虹閃爍，城市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着每一個人，讓人無處可逃。
而他，早已困在其中。
當天夜裏，傅如煙在臥室裏整理着母親遺留下來的一些老物件。
她把那些舊照片、手稿、遺囑副本一一翻閱，每一張紙都擦拭得乾乾淨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封存到一個新的保險櫃中。
做完這一切，她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城市的燈光絢爛，映得她臉上一片冷色。
她輕輕撫摸着手邊那本舊相冊，低聲自語：“媽，您放心，傅家很快就完全是我的了！”
“很快！”
她坐回梳妝檯前，卸下精緻的妝容，一寸一寸地抹去臉上的溫柔和得體，露出鏡子裏那張冷漠而無情的臉。
她靜靜凝視着自己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
沒有人能看出她的祕密。
沒有人能阻止她的腳步。
時間匆匆。
傅衍禮站在三樓的陽臺上，抽着煙。
母親的葬禮已經過去半個月，傅家表面上恢復了平靜。
傅如煙操持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務，無論是集團對外的公關還是內部的財務調整，她都處理得天衣無縫。
甚至連傅氏集團的股價在傅母離世後的下跌趨勢，也在她的一系列調整下迅速穩定，甚至出現了微幅上漲。
所有人都在稱讚她的手腕和能力。
傅家親戚們逢人便說：“多虧了如煙啊，要不是她，傅家怎麼可能這麼快穩住？”
傅家高層在私下會議上，也開始默認傅如煙的地位，許多曾經屬於傅母的權力，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