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風中的溫暖
關掉電腦，收拾好文件，兩人一同離開實驗室。
外頭的風比白天更冷，雨絲打在臉上像細碎的冰粒，陸知易縮了縮脖子，謝景行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怔了一下，擡頭看他。
他沒什麼表情，只是理所當然地幫她拉了拉衣領，然後自顧自走在前面。
她低頭笑了笑，腳步加快，跟上他的節奏。
兩人去了附近一家深夜還開着的小餐廳，點了簡單的熱湯和面。
坐下來時，她手指還在無意識地轉着勺子。
謝景行撐着下巴看着她，語氣平靜：“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勾勾脣：“只是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
簡單，安靜，不用猜忌，不用討好，也不用擔心下一刻會有什麼突如其來的傷害。
謝景行低低笑了一聲：“這才是正常的生活！”
她擡眼看他，忽然認真地問：“你覺得我能一直保持下去嗎？”
謝景行沉思了一下：“只要你想！”
她輕輕點頭。
是啊，只要她想。
她再也不是那個曾經被動等待別人施捨溫暖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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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時已經快凌晨。
她洗了個熱水澡，站在陽臺上吹了會兒冷風，看着遠處城市稀稀拉拉的燈火。
她很少允許自己在夜晚放空，可今晚卻破例了。
大概是因為最近太累了，也大概是因為……她真的開始覺得自己可以擺脫過去了。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研究所發來的提醒郵件，關於下週的跨國交流論壇，邀請她作為主講嘉賓。
她點開看了看，很快關掉屏幕，把手機放在一邊。
不遠處，謝景行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資料，一邊看一邊做着筆記。
她靜靜看着他，心裏浮現出一種淡淡的情緒。
不是動心。
而是一種極其稀薄，卻又極其溫柔的感激。
如果沒有他，自己大概早就已經在某個崩潰的夜晚，被過去的傷痕拖垮了吧。
可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去迴應這種感情。
她還沒有徹底治好自己。
她不能用半殘的自己去迴應一個完整且值得更好的人。
所以她默默收回目光，走進臥室，關上門。
謝景行聽見她關門的聲音，擡起頭看了看那扇緊閉的門，神情平靜，繼續低頭看資料。
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張力。
不近，也不遠。
不親密到跨越界限，但也不疏離到形同陌路。
這種關係，很奇怪，卻又讓人安心。
另一邊，傅家宅邸裏一片死寂。
傅衍禮獨自坐在書房，桌上攤着幾份傅氏集團內部的最新財務報表。
每一頁數字精準無誤，收益穩定增長，現金流充裕，項目佈局也穩紮穩打。
按理說，他應該滿意。
可他只覺得空洞。
他一頁一頁翻着，眼前的數字彷彿一張張冰冷的墓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樓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傅如煙穿着淡色絲綢睡衣，披着長髮走下來，手裏端着一杯溫水。
她看到他還在工作，輕聲道：“怎麼還不睡？”
傅衍禮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有點事！”
“明天還要開會，早點休息吧！”她走過來，把水杯放到他面前，動作自然得像是多年的夫妻。
他看着她，眼神沉沉。
傅如煙察覺到他的注視，微微一笑，聲音溫柔：“怎麼了？”
他低聲道：“沒什麼！”
她湊過去，替他整理好衣領，動作細緻入微。
“你最近太辛苦了！”她說：“我會幫你把一切都打理好，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傅衍禮沒有回答。
他看着她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心裏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陸知易。
那個笨手笨腳、時常害怕出錯、卻又倔強到不肯認輸的小姑娘。
那個在深夜裏哭着躲進廚房，以為沒人聽見的女孩。
她從來不會這樣從容，不會這樣完美。
她會緊張，會慌張，會有瑕疵，會狼狽。
可正是那些不完美，讓她活得那麼真實，那麼……鮮活。
而眼前這個女人，完美得像一尊雕像。
漂亮，卻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傅衍禮垂下眼睫，聲音低啞：“謝謝你，如煙！”
傅如煙輕輕擁住他，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傻瓜！”她低聲道：“你是我的一切！”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她說得溫柔又堅定，像是在宣誓。
可傅衍禮聽着，卻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發冷。
彷彿身處一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裏，四周是柔.軟的枷鎖，甜膩得讓人窒息。
他閉上眼，任由她抱着，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他已經逃不掉了。
冬季的舊金山清晨，天還沒亮透，實驗室裏已經有稀稀落落的腳步聲響起。
陸知易拎着熱氣騰騰的咖啡杯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外面還是潮溼的雨霧，鞋底踏在地磚上留下一串淺淺的水印。
她今天穿了一件剪裁得體的深色呢子大衣，裏面是簡單的米白色毛衣和直筒長褲，長髮鬆鬆地挽起，露出纖細優雅的脖頸線條。
謝景行早已到了，他坐在角落，筆記本電腦上滾動着一串串數據。
他聽到開門聲，擡眼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陸知易放下包，打開電腦，將昨晚整理到一半的文件繼續完善。
他們之間的這種默契，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不需要打招呼，不需要寒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偶爾交流一兩句，語氣剋制又自然。
九點鐘，組裏開了一個短會。
討論的是下個月即將提交的一篇關鍵論文，涉及新開發的分子動力學模擬模型，技術難度極高，也是整個項目能否順利推進的關鍵。
會議上，陸知易從容地陳述了自己小組的最新進展，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每一個數據都準確無誤。
即便是向來挑剔的技術總監，也忍不住點了點頭：“陸博士的部分處理得非常好，超出了預期！”
身邊有人投來羨慕的眼神，有小聲議論：“謝博士和陸博士真的是絕配，這個組真是越來越強了！”
她聽見了，只是微微一笑，繼續低頭做筆記。
謝景行在一旁，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是在她需要補充細節的時候，偶爾接過話頭，配合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