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日常的平靜
會議結束後，其他研究員三三兩兩結伴去吃午飯。
陸知易收拾好資料，提着咖啡杯走到走廊盡頭，靠着窗臺站了一會兒。
外面的天空還是灰濛濛的，細雨不斷。
她端着杯子，指尖被杯壁燙得發熱，卻覺得這份溫度讓人安心。
謝景行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他問。
她側頭看他：“不想吃外面的！”
“那回家我做！”
她笑了笑，點頭。
簡單一句對話，沒有多餘的情緒，卻讓她心底泛起一種微妙的柔.軟感。
回到公寓，謝景行把圍裙一系，進了廚房。
陸知易坐在餐桌邊，翻着最新一期的《自然》雜誌，偶爾擡頭看他熟練地切菜、煮湯、翻炒，動作乾淨利落。
廚房裏飄出飯菜的香味，她靠在椅子上，閉了閉眼。
這樣的日子，安靜、溫暖、讓人想一直停留。
她不是沒想過，為什麼自己能走到今天。
有一部分是靠自己，一部分，是因為謝景行一直在身後，像一道無聲的屏障。
可即便如此，她也清楚，自己現在還無法真正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那些過去的傷疤，雖然癒合了，但偶爾還是會在深夜微微作痛。
而她不想帶着半愈的自己去擁抱另一個人。
她更不想欠他什麼。
飯做好了，謝景行端着兩碗熱湯走過來，見她走神，輕聲喚了一聲：“知易？”
她回神，衝他笑了笑：“聞着就很餓了！”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隨意聊着項目進展，交流着下週的計劃。
沒有尷尬，沒有璦昧。
只有一種沉靜而堅定的陪伴感。
吃完飯，陸知易幫着收拾碗筷，謝景行坐在沙發上繼續改文獻。
她洗完碗出來，擦着手，靠在門框邊看了他一會兒。
謝景行感知到她的目光，擡頭：“怎麼了？”
她輕輕搖頭。
“沒什麼！”
只是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真好。
另一邊，大洋彼岸的傅家宅邸，氣氛依然沉悶而壓抑。
傅母去世後，傅家的對外運作越來越順利了，傅氏集團的股價穩定上漲，幾項大項目落地順利，外界一片叫好聲。
而傅如煙的地位也更加穩固。
她頻繁出席各種商務晚宴、慈善酒會，總是以得體的姿態出現在公衆視線中，成為了媒體眼中“新一代豪門女主”的代表人物。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真正站到了傅家權力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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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傅衍禮卻越來越沉默。
他開始變得話少，開會時常常只是機械地聽着，很少發表意見，甚至有時候連文件都懶得翻閱。
他的存在感在集團內部逐漸被邊緣化。
傅如煙當然知道這一切。
她看在眼裏，卻從不點破。
她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傅家繼承人，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掩護。
至於感情，她早就不再奢求了。
愛這種東西，從母親墜樓的那一刻起，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無用的幻覺。
她只要權力。
只要站在高處，看着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人，一個個臣服在自己腳下。
她想要的，不是傅衍禮的愛。
而是傅家的全部。
每一寸，連同那些曾經屬於陸知易、屬於傅母、屬於傅敬安的東西，一樣不少，全部歸她。
那天晚上，傅如煙站在陽臺上，手裏拿着一杯紅酒，望着夜空出神。
身後傳來傅衍禮沉穩的腳步聲，他走到她身後，停住，沒有說話。
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問：“冷嗎？”
傅衍禮啞着嗓子回了一句：“不冷！”
風吹動她的長髮，夜色沉沉，掩蓋了她嘴角那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過了一會兒，傅衍禮低聲說：“如煙！”
她轉頭，看着他。
“謝謝你！”
傅如煙輕輕一笑，走上前，抱住了他。
“我們是家人！”她溫柔地說。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而傅衍禮閉着眼，任由她抱着，心底卻一片空白。
夜色像潮水一樣緩慢地淹沒了整個城市。
傅衍禮獨自坐在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本攤開的書，他盯着那行小字，卻什麼都讀不進去。
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着書頁邊緣，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試圖抓住什麼早已失去的東西。
窗外的風吹得樹影搖曳，光影在地面上鋪開細碎的波紋，他聽着窗櫺被風颳得咯吱作響的聲音，心裏慢慢涌上了難以抑制的孤獨感。
他又想起了陸知易。
最近這樣的夜晚越來越多，每到夜深人靜時，他就像失去了方向的人，不受控制地想起她。
想起她在廚房煮粥時，笨手笨腳卻認真得可愛的樣子；
想起她在花園裏剪花時被花刺扎到手指，眼圈微紅卻咬牙不肯喊疼；
想起她坐在書房沙發上，抱着筆記本敲敲打打，遇到難題時皺着眉頭，嘴角噙着一抹倔強的弧度。
她那麼真實，那麼鮮活。
而不是像現在的傅如煙那樣，完美得讓他感到恐懼。
傅如煙的溫柔是精心雕刻過的，是經過推敲的體貼，是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得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演繹。
可是，越是完美，越讓他覺得冷。
冷得像掉進了冰湖，任憑表面再波光粼粼，水下卻是刺骨的死寂。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心裏一陣鈍痛。
如果陸知易還在……
如果她沒有離開……
如果當初自己能再堅持一分，再勇敢一點……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是不是他現在可以在這樣的夜晚，回家後聽見廚房裏傳來她哼着小調煮飯的聲音，看到她穿着寬鬆的家居服坐在客廳等他？
是不是可以在這個空蕩蕩的大宅子裏，有一個真正屬於他的溫暖角落？
可惜。
他閉上眼，指節發白地攥緊了窗臺。
沒有如果了。
他親手放棄了她，親手把她推得越來越遠，直到如今連一點回頭的可能都沒有。
那天他無意間在國際科研期刊上看到一篇報道，標題寫着：
【陸知易博士聯合謝景行博士，榮獲國際青年科學家創新獎提名】
他記得自己那天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敲打，最後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關了電腦。
那張照片裏，她穿着乾淨利落的白大褂，站在領獎臺上，神情平靜，自信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