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光亮之外
陸知易站在聚光燈下,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施捨保護的小女人。
她已經能自己發光了。
而他,連伸手靠近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傅衍禮垂下頭,低低地笑了一聲,笑得苦澀又無奈。
他曾經擁有過她全部的溫柔、信任與依賴。
可他不懂得珍惜。
他讓她在一次次失望中耗盡了所有的愛,讓她在絕望中親手關上了通往他的那扇門。
而現在,他只能站在門外,看着她走向屬於自己的光明,連一個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傅如煙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男人站在窗前,背影孤獨而脆弱,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她收斂了眼底的情緒,溫柔地走過去,輕聲道:“在想什麼?”
傅衍禮回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沙啞:“沒什麼!”
傅如煙笑着遞給他一杯熱茶:“外面冷,喝點暖暖身子!”
他接過,指尖微微一抖,茶水濺出來幾滴,燙到了手。
傅如煙忙拿紙巾替他擦拭,動作溫柔而細緻。
“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她半是責備半是心疼地說。
傅衍禮低頭,看着她的動作,心裏卻是一陣麻木。
這種溫柔,他曾經渴望過,現在卻只覺得沉重。
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他四周,讓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如煙!”他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嗯?”她擡頭看他,眼裏帶着笑。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怪我嗎?”
傅如煙手裏的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卻沒有變,只是微微柔和了一些。
“你不會走的!”
她溫柔地說,聲音輕得彷彿在哄一個迷路的孩子。
“無論你心裏有多少糾結,多少痛苦,你都會留下!”
“因為你是傅家的繼承人!”
“因為你知道,除了我,沒有人能陪你到最後!”
她說得平靜而篤定,彷彿這是一種無可辯駁的事實。
傅衍禮沒有反駁,只是低低地笑了笑,笑聲裏滿是疲憊與自嘲。
是啊。
他走不了。
傅家需要他。
傅如煙需要他。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只能繼續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哪怕心早已血流成河。
夜越來越深,傅宅陷入沉寂。
傅如煙回到臥室,卸下妝容,坐在梳妝檯前靜靜地擦拭着臉上的護膚品。
鏡子裏映出她的臉,眉眼溫柔,氣質端莊,一切都無可挑剔。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副面孔下,藏着怎樣的野心和恨意。
她想起陸知易。
那個曾經差點破壞她所有計劃的女人。
那個傅衍禮心中永遠抹不掉的影子。
但她並不害怕。
陸知易離開了。
走得乾脆利落,不帶一絲留戀。
而她,才是最後的贏家。
傅家已經在她手中,傅衍禮也被困在她織好的網裏,動彈不得。
她只需要再耐心一點。
舊金山的天空灰濛濛的。
陸知易照常早起,拉開窗簾時,外面天還沒亮透,只能看見模糊的一片淺光。
![]() |
![]() |
![]() |
她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總覺得壓抑,但也已經習慣了。
簡單洗漱後,她穿上淺灰色的毛衣外套,提着包走出公寓。
樓下,謝景行已經等着了,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兩杯咖啡。
看到她出來,他把其中一杯遞給她,動作自然得像是每日例行的一部分。
“謝謝!”她接過咖啡,手指因為熱度微微蜷縮了一下。
謝景行也沒多說,只是微微點頭,兩人並肩往實驗室走去。
路上偶爾有溼.滑的落葉,陸知易踩着有些打滑,謝景行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她身體微微一頓,卻沒有掙脫。
這種被照顧的感覺,她其實已經慢慢習慣了。
習慣他總是適時地出現,習慣他在她需要時不動聲色地接住她,習慣他的沉默守護。
她沒問他為什麼一直這麼做,他也從未要求她給出迴應。
這種默契,成了她生活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走進實驗室時,其他組員已經陸續到齊了,大家打着招呼,各自忙碌起來。
今天是項目小組內部審覈日,需要做一輪完整的數據交叉驗證,確保所有提交材料無誤。
陸知易一頭扎進工作狀態,一連坐了幾個小時。
午休的時候,謝景行走到她桌前,輕聲道:“走,吃飯!”
她合上筆記本,起身跟上。
食堂里人不少,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上,聲音細碎而綿長。
陸知易低頭吃着飯,忽然開口:“景行,你有沒有覺得,有時候人活得像在下棋!”
謝景行停下筷子,看着她。
“有時候明知道下一步是錯的,可又不得不走!”
“就像……一旦開始了某條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她聲音很輕,帶着一點若有若無的感慨。
謝景行沉默了片刻,才低聲迴應:“下錯了,可以棄子,可以換路!”
“但如果一開始就認輸,那才是真的輸!”
陸知易笑了笑,眉眼裏帶着一絲淡淡的苦澀:“我以前就是太害怕輸,所以拼命地守着那條路,結果把自己也困死了!”
謝景行沒接話,只是繼續吃飯,偶爾幫她夾了幾塊菜。
這種簡單的陪伴,比任何安慰都來得有力量。
午後實驗室忙得不可開交。
陸知易帶着小組成員逐條覈對數據,每一個公式、每一組圖表都親自過一遍。
一連七八個小時,她幾乎沒有休息。
傍晚的時候,她站在儀器旁,看着跑出來的最後一組模擬結果,眼睛酸澀得幾乎睜不開。
謝景行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見她站着不動,皺了皺眉。
“休息一下!”
她搖頭:“快好了!”
謝景行不再勸,只是站在一旁陪着她。
十分鐘後,數據全部跑完。
她鬆了口氣,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謝景行遞過來一瓶水,她接過,輕輕說了聲:“謝謝!”
“回家吧!”謝景行低聲道。
她點點頭,兩人一起離開了實驗室。
夜晚的空氣溼冷刺骨,但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安穩。
在謝景行身邊,她不用僞裝,不用小心翼翼地討好任何人,也不用擔心下一秒會被推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