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她正在忘記
甚至……有點害怕。
不僅如此,傅如煙對待傅家其他旁支子弟的態度,也徹底變了。
![]() |
![]() |
![]() |
她會親自盯着財務部,一筆筆審查資金流向,對任何一筆模糊賬目都要問得清清楚楚。
她甚至讓集團法務部介入調查了傅家一個遠房親戚涉嫌挪用資金的案子—而那個親戚,曾是傅敬安生前最信任的外事代表。
傅衍禮記得那天傅如煙坐在會議桌首位,端着茶杯,慢條斯理地開口:“傅家,不養蛀蟲!”
她那時穿着一件黑色修身西裝,脣色冷淡,眼神凌厲。
像極了傅敬安年輕時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模樣。
可她不是傅敬安的親生女兒啊。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她從容喝茶,看她一句話定乾坤,看她指點江山的姿態,忽然覺得背脊發涼。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身上,有什麼東西被徹底喚醒了。
是掌控的野心?還是……
他不敢想。
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往那個方向想。
他曾經以為,傅如煙嫁給他,是出於情分,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因為她願意包容他所有的冷漠與沉默。
她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他一直忽視她的情緒,忽視她的真實心思。
他甚至從沒真正瞭解過她。
現在想來,那些年他給她的忽視和冷淡,是否也被她一一記下了?
他不敢問。
他只知道,現在的傅如煙,已經不是當年的傅如煙了。
他的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曾試探過幾次想幹涉傅如煙管理傅家事務。
可母親突然得病,病來得快,去得更快,短短半年時間人就走了。
醫生說是惡性病變,發展迅速,控制不住。
他也沒多想。
但現在想來,總覺得那段時間母親的狀態……哪裏不對。
她以前不抽菸不喝酒,飲食規律,身體檢查從未出過大問題。
可忽然之間,像是被什麼悄無聲息地拖進了深淵,再也爬不上來。
他不信。
而在這兩年裏,傅如煙在傅家的話語權卻越來越重。
甚至已經有人在背後稱她為“傅太”,而不是“傅太太”。
他一開始沒在意,但現在……
他看着她站在會議室中央的身影,忽然生出了一種不寒而慄的錯覺。
就像這座宅子裏有一雙眼睛,早已盯了他們多年。
現在,它終於睜開了。
陸知易正在基地食堂的露臺喝咖啡。
天氣晴好,陽光照在她側臉上,暖得恰到好處。
謝景行坐在她對面,手裏還拿着一張剛打印出來的材料草稿。
“這個模型參數你看一下,昨晚我優化了一組路徑!”
她接過看了兩眼,點頭。
“比昨天的版本更順了!”
“我不信你只看了兩眼!”他語氣裏帶着笑。
“我看的是你!”她笑着回了句。
謝景行低頭輕咳了一聲,嘴角壓不住的笑意蔓延出來。
“那你再多看我幾眼,我明天做早餐!”
“你不是每天都做嗎?”
“那我明天做兩頓!”
“行,那我明天也親你兩下!”
謝景行看着她,眼神溫柔得像要將她融化在這春日午後。
“陸知易!”
“嗯?”
“我有時候會突然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這份幸福太久,會不真實!”
“那你就每一天都提醒自己!”她握住他的手。
“我們走到現在,是一場長跑!”
“但你跑在我前面,我跟着你,沒掉隊!”
他點點頭。
“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選擇!”
“你不是選擇我!”她笑了:“你是撞到我!”
“那我撞得甘之如飴!”
兩人靜靜地坐在陽光下,風吹過落地玻璃邊的綠植,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她側頭看他,眼神裏藏着溫柔的驕傲。
“景行,我們現在,不欠過去什麼了吧?”
“我們只欠未來一點點!”
“那我們一起還!”她輕聲說。
“好!”他握緊她的手。
“從今天開始,一點一點地,還給未來!”
夜深了,基地的宿舍樓裏靜悄悄的,長廊的感應燈隔幾秒閃一次,走廊另一頭傳來某間實驗室自動門關閉的輕響。
陸知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謝景行已經窩在沙發上等她,茶几上放着兩杯熱牛奶,一人一杯,奶白色的霧氣在燈下輕輕瀰漫開來,籠着一層平靜的暖意。
她穿着鬆軟的睡衣,腳步輕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拿起那杯屬於她的牛奶,一口喝了一點。
“你怎麼不先睡?”她輕聲問。
謝景行拿着書,看似隨意地翻着,實則已經讀不進去:“等你!”
“怕我洗着洗着跑沒了?”
“怕你夢裏走丟了!”他說着,把她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她靠過來,將頭擱在他肩上,眼睛閉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你說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安穩了?”
謝景行放下書,扭頭看她:“哪方面?”
“就是……太平靜了!”她嘆氣:“你不覺得像一場夢嗎?”
“不是夢!”他答得果斷:“夢不會這麼實在。
夢不會每天都給你洗杯子,夢也不會半夜起來給你蓋被子!”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嘴角勾着:“你就不能認真點?”
“我很認真!”他語氣很輕:“認真過每一個日常的瞬間!”
陸知易沒有再說話,只是更緊地靠進他懷裏。
那點脆弱藏得很深,藏在她眼尾輕微泛紅的角落裏,藏在她沒有喝完的牛奶裏,藏在她一直不願放鬆的肩膀裏。
謝景行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你可以不完美,知易!”
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
“你知道我以前的生活,像什麼嗎?”她忽然開口。
“什麼?”
“像……一個永遠不見天光的地窖!”她語調低得像一陣風:“我每天睜眼,就要思考該怎麼讓自己在那棟宅子裏活下去,不讓別人看出我不適合那座家!”
謝景行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指。
“有一次,我在廚房切菜,手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流了整只水槽,我記得那天傭人跑進來第一句話是:‘快收拾乾淨,別讓太太看見了。’”
“不是問我疼不疼!”她頓了頓:“是怕髒了廚房!”
謝景行輕輕抱住她,將她整個人都圈進懷裏。
“可你還總是笑!”他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