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失衡的夢境
那種日子,我一直記得!”
“我以為我已經走出來了!”她輕輕笑了:“但有些東西,只要你還活着,它就會跟着你!”
謝景行摟緊她,聲音沉穩而安定。
“我陪你!”
“你不是補償!”她看着他,語氣認真:“你不是替代。
你是你,是我後來真正遇到的光!”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
“那我們就好好過,以後每一年的這一天,我都陪你站在窗前看雨!”
“行啊!”她笑着點頭:“你別哪天嫌我麻煩!”
“不會!”他說:“你越麻煩,我越有存在感!”
她低頭笑了笑,又輕輕靠在他肩上。
“你也是……我後來這一生裏,唯一值得的幸運!”
京北的天同樣陰沉,空氣悶得讓人喘不上氣。
傅衍禮坐在父親生前的書房裏,翻着一疊紙質的檔案,那是他剛從舊倉庫裏翻出來的,是父親早年間的私人投資記錄。
他翻到一頁熟悉的名字,眉頭皺了起來。
那家公司,他記得很清楚。
是當年父親主導清算的一家競爭企業,最後破產,董事長跳樓自盡,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和情緒極不穩定的妻子。
他手指停在那行字上,喉嚨微緊。
那家董事長的姓,是“沈”。
他腦海裏一瞬間劃過一個畫面—傅如煙。
她曾無意間提過,她母親姓沈。
她極少談起自己原來的家庭,只說是“早年意外去世”,再之後就被傅敬安“收養”。
可她當時是怎麼被接進來的?
他從來沒有問過。
傅敬安是個手段強硬的人,從不做無用之舉。
他會“收養”一個競爭對手的孩子?
除非……那不是真正的善意,而是某種“安排”。
一種表面仁義、實則冷處理的方式,把人安置在一個偏僻宅院,供着,不問,不理。
名義上是“養着”,實際上是軟禁。
傅衍禮手指一點點收緊,紙頁被他攥得捲起邊角。
他忽然意識到,他對傅如煙的瞭解,可能從頭到尾都是錯的。
她進傅家時安靜順從,像只被收養的小貓,低眉順眼,從不出聲。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懂事”,是“乖巧”,是“知恩圖報”。
可現在想來,她更像是在蟄伏。
像是一把刀,藏在布里,藏在歲月裏,藏在每一場沉默裏。
父親走得突然,沒人敢多言。
母親病情惡化也莫名其妙,從來不曾有過明確診斷。
而傅如煙—她在父親葬禮上低頭痛哭,在母親遺照前沉聲鞠躬,像是最得體的“繼女”,也是最孝順的“兒媳”。
可當一切塵埃落定,她卻一步步坐上了傅家所有核心資源的中樞,甚至在公司裏有了和他並列的實權。
她從來沒有高調過,但她的影響力已經像蛛網一樣悄然蔓延。
他忽然覺得後背發冷。
他不是沒懷疑過,只是一直不願相信。
那個人,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那個小時候在角落裏陪他寫作業、聽他抱怨的人,會在某一天用他最熟悉的溫柔模樣,把整個傅家改頭換面。
他緩緩閉上眼,喉結滾動,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身旁的沙發扶手。
良久,他睜開眼,望着窗外滴滴答答落下的雨聲。
他想起陸知易。
她走的時候沒有回頭,一封信也沒有留,一句話也沒說。
她只是帶着所有的尊嚴,從他的世界裏退出。
他以為她會再回來一次,至少再問他一句:“你後悔了嗎?”
可她沒有。
她再也沒有回來。
他現在才知道,她是真的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回頭了。
她把愛給過他,也把告別給過他。
而他,一無所知地站在原地,直到連她的背影都追不上。
窗外雷聲滾過,雨落得更急。
他坐在那一方陰影裏,沉默無聲,像是整個人都陷進了回憶的泥沼。
無人應答,無人救援。
雨下了整整一白天,直到傍晚才緩緩停下。
基地實驗樓外的青磚小道溼漉漉的,映出沉沉一片天光。
陸知易拿着資料從實驗樓三層下來,鞋跟踩在積水邊緣發出微弱的響聲。
她今天沒怎麼說話,連江澄都忍不住追着她問:“你怎麼不太對勁?”
“我就是……有點累!”她當時這樣說。
其實也確實是累了,但不是那種身體的疲憊,而是情緒裏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消耗感。
她最近總會莫名其妙地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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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像是被塵封在某個角落的舊物,原本已經積滿了灰,可偏偏總有一陣風能把它們輕輕吹開。
她不會跟任何人提,也不需要別人安慰,只是偶爾會在某個角落裏停一下,把那些畫面翻出來,對自己說一句:“看,這些你都走過來了!”
食堂里人不多,謝景行坐在靠窗的位置,已經幫她把飯菜打好。
他沒吃,只是看着眼前那盤清炒芹菜一點點涼下去,眉眼沉着,神情安靜。
陸知易走過去坐下,把資料放在椅子邊。
“你今天動作怎麼那麼快?”
“我提前結束了會!”
“你不會又是中途跑出來的吧?”她擡眼看他:“你組那邊今天是全天調度,能讓你跑出來?”
“我組的副組長是你上個月親自提拔的!”他輕聲說:“我用了一次特權!”
她聽着這話,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伸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吃得很慢。
“你今天不對勁!”謝景行忽然開口。
“哪不對勁?”
“你午後一直沒回我消息!”
“我在三號實驗室處理流程圖,沒時間看手機!”
“你那一頁流程圖我昨天晚上已經畫完了!”
陸知易動作一頓,隨後把碗輕輕放下。
“我就只是有點煩!”
謝景行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低頭盯着手指,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了一句:“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跟你說我之前結過婚,是哪天嗎?”
“記得!”
“我那時候挺怕你嫌棄的!”
“你還說了一句‘沒關係,我不是很值錢’!”謝景行看着她,眼神不動:“我當時聽了就想把你抱回去鎖屋裏不讓你亂想!”
“你那時候都沒表情,我還以為你不高興!”
“我在生氣!”
“生我的氣?”
“生他!”
陸知易低低地笑了下,卻帶着一絲酸澀。
“我最近老是夢見以前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