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她曾為他低頭
“你那時候太善良!”
“不,是太踐!”她語氣裏沒有諷刺,只有一種疲憊而冷靜的自省。
“我總想着,他是不是哪天會忽然看見我!”
“可是他沒看見!”謝景行輕聲說。
“他從頭到尾都沒看見你!”
“我後來想明白了!”她點頭。
“不是他瞎,是我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謝景行把她的手貼在自己的掌心裏,低聲道。
“現在你不用藏了!”
“我也不想再藏了!”她的語氣很平。
“我已經從那條路上走出來了!”
與此同時,京北的夜越發沉重。
傅家老宅的走廊深處,所有燈都還亮着。
傅衍禮站在高樓的書房窗前,望着外頭夜色中一片溼.潤的月光灑在院子裏那棵已經開花的玉蘭樹上,彷彿枝頭的白花在黑暗裏泛着冷光。
他這一晚沒怎麼吃飯,餐桌上擺着一份傭人早已冷卻的飯菜,他動都沒動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開始習慣了這種“家”的寂靜,以前他是覺得安穩,現在卻覺得空蕩。
書房角落堆着幾份未拆的資料,是傅如煙下午讓祕書送來的。
他沒看。
他最近對傅如煙送來的所有東西都提不起興趣。
他開始察覺她變化得太快,快得不像她以前那個溫婉知禮、說話都要看他臉色的表姐。
她現在處理事情干脆利落,連見他都變得冷靜而理性。
她不再每天問他要不要茶,也不再在他生氣時哄他。
而是淡淡地說。
“這是你自己決定的!”
他知道她變了。
他看得出來。
可他也清楚,他沒有理由去質問她。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能對她發脾氣的人。
他靠着窗臺,點燃了一支菸,指尖夾着的火光一明一滅。
煙霧升起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記得,陸知易有一年生日,他臨時被傅母叫去參加一場基金酒會,沒回來。
她在客廳等了很久,桌上擺着她親手做的桂花糕和一鍋湯,房間裏還放着輕音樂。
他進門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邊發呆,見他進來,眼睛一亮,卻只是笑了笑說。
“你回來了!”
他那時候心裏煩,說了句。
“今天怎麼這麼多香味?”
她有點慌,連忙說。
“我做了一點甜點,想……”
他打斷她。
“下次少放點香精,你也知道我鼻子敏.感!”
她愣了下,然後輕輕點頭。
“好!”
那一晚她沒再說一句話。
他也沒吃她做的東西,第二天她把一整盤桂花糕倒進了垃圾桶,廚房的湯也沒再熱。
她是真的很安靜,從來不會給他添麻煩。
他卻把這種“安靜”當成了冷淡。
他現在想起來,那晚她眼裏的那點光,是怎麼熄滅的。
他一直記得她那句“你回來了”,輕得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等待迴應。
可他當時只覺得她事多。
他錯過了太多這樣的瞬間。
以至於現在連她的聲音都只能靠回憶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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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頻繁夢見她。
夢裏她還坐在客廳,穿着那件白毛衣,手裏拿着本書,看見他回來時會起身說。
“要喝點熱水嗎?”
他夢裏總是點頭。
然後她就笑,轉身走進廚房。
可他每次跟過去時,她已經不在了。
空蕩的廚房只有風從窗縫裏灌進來,吹得屋子裏一片冷。
他從夢裏醒來的時候,喉嚨幹得像要冒煙,眼角甚至還有一點潮溼。
他坐起身,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傅如煙坐在樓下的茶室,一身深藍色的長衫,手邊是溫着的普洱。
她已經習慣在晚上獨自坐一會兒,想事,也聽雨。
傭人不敢打擾她,她也不需要誰陪伴。
她知道傅衍禮不在房裏,也知道他去了書房,獨自一個人呆着,不吃不睡。
她看了一眼窗外,又收回視線。
她從來都不是個糊塗人。
她知道他越來越不信任她了。
他有時候會盯着她發呆,有時候會問她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你小時候真的記得那麼清楚?”
“我以前是不是太忽略你了?”
“你現在做這些,是為了我嗎?”
她一次次地笑着回。
“當然!”
可她心裏清楚,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依賴她了。
他疑心了。
她能感覺到他心裏有了不安的種子,而這顆種子正在慢慢長成遮天蔽日的藤蔓。
她不怕,她早已做好準備,她這些年為的就是等這一天。
可她沒料到—她會嫉妒一個已經離開的女人。
陸知易走了,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牽掛,可她卻還在傅衍禮的心裏,生了根,紮了骨,哪怕風吹雨打,也不會被忘。
她有時候甚至想問他一句: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你以前愛的是誰?
可她問不出口。
因為她知道答案。
她贏了傅太太的位置,卻輸掉了那個曾經將她視作一切的少年。
她清楚得很,傅衍禮的心,早就死在陸知易離開的那一天了。
而她—
只能坐在這座屬於她的傅家老宅裏,冷眼看着他慢慢變成一個廢墟。
凌晨三點,基地的辦公樓早已熄了大多數燈,只有陸知易那間辦公室還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風在窗外颳得有些大,玻璃不時輕顫,像是在迴應屋內的寂靜。
她伏在桌邊,原本只是想看幾頁報告,結果不知不覺靠着椅背睡着了。
電腦還開着,頁面停留在半截的郵件草稿裏,光標在最後一行閃動,似乎正等待着下一句指令。
門口傳來腳步聲,是謝景行。
他一只手拿着她的圍巾,一只手輕輕推開門,看見她靠在椅子上,眉頭緊皺,脣角泛着一點倦意。
他走過去,動作很輕地把圍巾搭在她肩上,蹲下身,小聲喚她。
“知易!”
她睜開眼的瞬間,眼底還有些迷茫,幾秒鐘後才意識到現在是深夜,而他已經出現在她面前。
“你怎麼來了?”她嗓音有點啞。
“你電話一直沒接!”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語氣微緊。
“外面風這麼大,你也不回宿舍。
你到底是打算把自己當機器還是人?”
“我只是想改完那封郵件!”她扯了扯嘴角。
“一會兒就睡了!”
“你不是說今晚早點回去嗎?”
“我也以為能早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