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車上。
陸見深坐在駕駛位置,他低垂着眸子,黑暗遮擋住了他眼底深不見底的痛苦和難過,他從來沒想過離開鹿鹿。
他曾經也想,親眼看到她像個普通女孩一樣,結婚,生子。
但他看不到了。
他在車上坐了一會兒,這才啓動車子,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指點開導航,卻突然僵在半空,他下意識的點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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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來的是西江月的導航。
沒人知道,他把西江月當成了家,在沒有林鹿之前,他只當那裏是居所。
但西江月已經被封死了。
他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陸見深心臟驀地縮緊。
不知過多了多久,他輸入陸公館的地址。
他很久沒回去過陸公館,那個別墅,是他以前給她的離婚補償,林鹿不在了,這個別墅連過戶都不用辦理了。
車子開到陸公館,王媽看到陸見深回來,還很意外。
“先生,你怎麼回來了?”王媽看着陸見深,眼圈一下就紅了,哽咽道:“先生,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做。”
陸見深搖頭。
“我這幾天,在這住,”陸見深啞聲道,“你把房間收拾一下,別動她的東西。”
王媽知道他說的是林鹿。
“哎!”王媽點頭,“夫人的東西,我沒動過,我這就去收拾。”
陸見深一擺手:“去吧。”
王媽上樓去收拾房間了。
陸見深在屋內環視了一圈,這兒其實已經沒什麼她存在過的痕跡了,片刻後,他從客廳離開,走到後院。
院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着一些小野花。
這些野花不是什麼名貴品種,陸見深甚至都沒見過,因爲陸家的桌子上,會永遠擺着最精緻昂貴的鮮花。
“這是夫人撒的種子,每年都開花,”王媽看着花,眼淚也忍不住落下:“夫人是個好人,有時候,她就坐在那邊的臺階上,看着這些花,一坐就是好久。”
陸見深看向臺階。
那一刻,他彷彿穿越時空,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等待花開的小小女孩,她一個人等啊,等啊,卻始終沒等到花開。
他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當初他早點回國,如果,當初他沒那麼多顧慮,也許,他們很早就在一起。
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對不對?
陸見深想起關於林鹿的點點滴滴,心裏一陣絞痛。
他想摸一摸那個時候的林鹿,告訴她別等了。
花開有時,而他們錯過無聲。
生死不見。
有時候,命運真的好殘忍。
“王媽,我餓了,”陸見深走到臺階上,坐下,他聲音沙啞:“我想吃面,你去幫我做一碗面條吧。”
他其實不是想吃面。
他只是想她了。
“好好,”王媽抹掉眼淚,連連點頭:“我這就去做,我這就去。”
王媽離開。
陸見深坐在臺階上,他一擡頭,就看見滿天繁星。
南城已經很久見不到這樣的星星了,但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圓,星星也很明亮。
一切都很圓滿。
只是,她不在了。
卻又好像無處不在。
哪裏都是她。
陸見深的心臟一陣劇烈刺痛。
不知過了多久,王媽來喊他,面條煮好了,但不是林鹿做出來的那個味道,明明是同樣的面,同樣的做法,但就是不一樣。
陸見深吃了一口,放下筷子。
然後,他拿出一張支票給王媽:“王媽,你年紀大了,該退休了,這筆錢,夠你後半輩子的生活,明天我會安排司機送你回老家,如果以後缺錢,你就給慨棠打電話,他每年會定時聯繫你一次,如果有困難,就告訴他。”
王媽愣住。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她把支票推了回去,搖了搖頭:“我有錢,這些年你給我的錢夠多了,我也沒什麼地方可以花,先生,可能的話,我想留在這兒,這地方我不守着我不放心,萬一……萬一哪天夫人回來了,我還在這等她。”
回不來了。
如果可能,陸見深也希望她還活着,還能再回來。
但不會了。
“錢收下,”陸見深放下支票,呼吸加重:“走吧,這兒以後不會再有人住了,今晚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會有人送你走。”
王媽還想再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她推了推那碗面:“先生,你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在老宅的時候……王媽不說了,老天怎麼這麼不開眼,你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怎麼就……哎!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先生你別多想啊,我就是人老了,話多,我去收拾廚房。”
她欲言又止。
王媽去了廚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陸見深也沒在意,那碗面他沒再吃,上樓去二樓的書房了。
書房和以前一樣,基本沒什麼變化。
書桌上,倒是有幾本林鹿的書。
這幾本書,都不是林鹿專業的,而是中醫方面的古舊書籍,陸見深隨手拿起一本,打開,因爲是古書,裏面的字跡都是古版的刻版。
中醫?
林鹿還學過中醫?
書裏面做了不少筆記,但筆記似乎都是用毛筆寫的。
陸見深沒學過醫,也沒見過林鹿寫過毛筆字,所以也沒多想,他看了一會兒,把書放下,這纔看到書的後面有一個紅色印章。
印章上,是兩個小篆文。
陸見深準備去查一下這兩個篆文,但還沒打開電腦,陸西沉的電話打了進來。
陸見深放下書,接起手機。
“三哥,你好,我代表京都長老會向你致電,”陸西沉用播音腔,字正腔圓:“長老會過半數,具體數字是7票痛,3票反對,1票棄權,棄權的是二長老,反對的是四、七、十長老,現在,我代表京都陸家長老會,歡迎你迴歸家族。”
陸西沉這話,表面上是在通報長老會的協商情況,實際上,是在告訴陸見深,京都陸家明面上跳反的長老。
會議桌上,那幾個被提到的長老臉色驀地陰沉下來。
但他們沒辦法。
不管是因爲面子,或者不屑,他們都不會親自下場,但陸西沉這個人,真的一如既往的令他們覺得討厭。
一身反骨。
爲了陸家的未來,他們現在投票通過了,讓另一個反骨仔回到陸家。
“哦,我知道了,”陸見深微笑,“既然回來了,那就告訴四、七、十長老,兩天後,我會親自送給他們每位長老一份大禮,就當是晚輩進京的見面禮了,不用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