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就只是坐着
他點點頭,只說了句。
“那我就在這兒,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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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她對面,沒看她,也沒看手機,就只是坐着。
他們沉默了一個小時。
她什麼也沒說,他也什麼都沒問。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有人的“陪伴”不是靠說話來維繫的,而是一個眼神、一個姿態就能讓你安下心來。
後來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靠着他的肩說了一句。
“我今天很煩,但不是你的事。”
他說。
“我知道。”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吃了外賣,沒有講工作,沒有講人際關係,只看了一部很無聊的電影,一起吐槽劇情,笑得前仰後合。
她記得那個晚上風特別大,可她一點都不冷。
她靠着他,甚至有點貪心地想:要是早點遇見就好了。
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
她想,也許不早不晚,剛剛好。
她要經歷過那樣的低谷、那樣的懷疑、那樣的掙扎,才能看清什麼叫“安全感”,什麼叫“不是我做得足夠好,而是你剛好愛我”。
手機響了一下,是江澄發來的信息。
【姐,今晚我請客,我們組提前完成審覈啦。去不去?】
她笑了一下,回了一句:【好,去。】
她放下手機,繼續坐了一會兒。
屋裏謝景行醒了,披着睡袍走出來,看見她坐在陽臺,拿着杯子發呆,走過去從背後環住她。
“你又醒這麼早。”他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聲音低低的。
“習慣了。”
“昨天不是說休息一天?”
“我在休息。”
“你這叫‘思考式休息’。”他低頭看她。
“你這種人是閒不下來的。”
她笑了笑。
“我現在已經很閒了。”
“你現在也可以任性了。”
“我以前都不敢。”
“現在我給你底氣。”他湊過去親了親她側臉。
“你想發脾氣就發,想罵人就罵,我在後面兜着。”
“你別說這種話。”她低聲。
“我聽多了會當真。”
“你就該當真。”
“你真的不會覺得我越來越自我了嗎?”
“你以前太不自我了。”他貼着她耳邊。
“你那個‘前版本’,簡直是委屈得讓人心疼。”
她沒說話,眼睛裏卻浮起一層水意。
她知道自己變了,從一個整天活在別人安排裏的“安靜女人”,變成了一個敢說敢做、有情緒也不怕表達的“真實自己”。
而她現在才明白,所謂的“溫柔”,從來不該是壓抑自我的代名詞。
真正的溫柔,是我可以安然面對真實的自己,也被這個世界接住。
她回頭看他。
“你願意一直這樣陪着我嗎?”
“你願意讓我一直陪着嗎?”
她點頭。
“願意。”
“那我一直在。”
清晨的陽光終於落在他們肩上,暖意一點點驅散夜的涼意。
她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她忍住了,只是笑着靠進他懷裏。
她從未覺得自己這麼穩。
不是沒有再疼痛的感覺,而是她終於知道,就算疼,也不是她一個人忍。
她這一生,最難的是活成了自己。
可她現在,做到了。
她不再迎合,也不再退讓。
她把所有的討好都還給了世界,只留下一份乾淨的自己。
她在他的臂彎裏慢慢閉上眼,風吹過她肩頭,掀起幾縷頭髮。
而她終於,不怕風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灑進資料室,光斑落在地板上,一片一片地晃動着。
窗外蟬聲密集,基地的花圃裏梔子花正在盛放,白得扎眼,香味隨着風滲透進整座建築。
陸知易坐在角落的桌邊,背脊挺直,指尖在鍵盤上輕巧地敲着,她的表情專注,神情平靜。
今天原本是她排給自己的“輕鬆日”,卻因為昨晚臨時收到項目調整通知,她還是照舊來到辦公室,把所有文件重新過了一遍,再次梳理了每一個組別的分配、對接、邏輯鏈條的連續性,甚至包括所有成員的合作頻次、習慣和歷史數據。
她太清楚了,任何一個漏洞,如果不是在她這一步堵上去,到了會場、到了最終報告,責任還是會落到她頭上。
而她已經不再願意為別人擦屁股。
她以前做過很多次。
剛進傅家那幾年,每一次家族聚會她都提前一天整理賓客名單、口味習慣、每個人的忌諱。
她甚至熟記了七八個長輩的過敏食物和聊天禁忌,只為讓自己顯得“得體”“懂事”“值得信任”。
但她從沒得到一句感謝。
甚至有人當着傅衍禮的面說。
“小知是挺乖的,就是沒主見。”
她當時站在旁邊,笑着點頭,沒說一個字。
她以為不爭是謙遜,後來才知道,在那些人眼裏,不出聲就是默認。
而一旦你默認,他們就會理所當然地將你踩在腳下。
她收起最後一頁文件,把筆擱在文件夾上,擡頭看着窗外的一棵槐樹出神。
這棵樹是她來基地那年種下的,當時有人說。
“別折騰這些沒用的東西,科研樓周圍要保持整潔。”
她沒爭,只是自己去申請了一塊空地,自己去搬土、去挑樹苗。
三年後,這棵樹已經高過了兩層樓,枝葉濃密,春天抽芽,夏天遮陰,秋天落葉安靜,冬天乾淨利索。
她喜歡這樣不聲不響卻有自己的節奏的生命狀態。
不依附,不喧譁,也不被輕易拔走。
“知易姐。”江澄推門進來,身後拎着兩杯奶茶。
“你中午是不是沒吃東西?”
陸知易從思緒裏回過神,看着她笑了笑。
“忘了。”
江澄把奶茶放在桌上,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
“你這樣不行啊,工作再多也不能不吃飯。”
“我不是餓不餓的問題。”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是覺得事情做了一半停下,會心裏不舒服。”
“你這毛病真是改不了。”
“我改了很多。”她望着江澄。
“只是有些底子,是那個時候打下的。”
江澄沒說話,只是默默盯着她。
過了會兒,她小聲問。
“你還會夢見以前嗎?”
“會。”陸知易低聲。
“但越來越少了。”
“傅衍禮……最近好像狀態不太好。”
陸知易眼神一動,沒接話。
江澄遲疑了一下。
“網上有人說他最近在一場商業訪談中失控了,現場當着媒體說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話,被董事會暫停了幾個重要項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