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我不值得
“你是一個需要被捧住的人!”
“我以前總覺得,我不值得!”
“你現在知道了!”
“我現在知道,我值得被善待!”她望着他,聲音柔.軟。
“但我更慶幸的是,我沒有在不被善待的時候,忘了自己是誰!”
謝景行擡手,替她把額前的一縷碎髮捋到耳後。
“你會越來越好!”
“不是‘更好’!”她笑了笑。
“是越來越接近我想成為的那個人!”
當天夜裏,陸知易坐在書桌前,寫下她在採訪裏準備要說的一句話:
【我不是重來,我也不是反擊。
我只是終於明白,我可以走出那個一直不願意看見我的地方,去一個真正屬於我的方向!】
寫完這句話,她把電腦合上,起身走到陽臺。
風從天邊吹來,夜空裏星星很亮。
謝景行走過來,把她抱在懷裏。
她靠着他,閉上眼,輕聲說:
“我已經,不怕回憶了!”
“你也不用再回頭了!”他說。
“我知道!”她的聲音輕得像風。
“我現在只往前走!”
夜已深,風穿過基地宿舍區那條被梔子樹圍成走廊的小路,帶着花香與潮氣,一路撲進窗戶縫裏,拂動書桌上攤開的筆記本,紙頁翻動的聲音彷彿在提醒這世界還在流動。
而屋裏一切靜謐,燈光柔和,像一場安靜的等待。
陸知易坐在牀頭,膝蓋上攤着一牀薄毯,肩頭披着謝景行替她拿來的針織外套。
她沒在看書,也沒看屏幕,眼神落在遠處窗外的夜色裏,一眨不眨。
屋子裏沒有聲音,除了風,除了她緩慢的呼吸。
謝景行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看見她坐在那裏發呆。
他沒有打擾她,只是把水杯放在牀頭,又替她輕輕蓋好毯角。
她還是沒說話。
他就坐到她身邊,陪着她安靜地望窗外。
過了很久,她才低聲開口。
“今天基地新來的實習生問我,說:‘陸老師,你以前真的很溫柔嗎?’”
謝景行看着她,沒有笑,等待她接下去。
她抿了抿脣。
“我說,我以前不是溫柔,是不敢兇!”
她側頭看他,眼睛在暗光下微微發紅。
“我以前真的不敢兇!”
“我知道!”他輕輕點頭。
“我怕我聲音一高,別人就說我情緒不穩;我怕我一表達不滿,就被說‘不懂事’;我怕我一爭辯,就會被貼上‘難搞’的標籤!”
“那你現在還怕嗎?”
“怕!”她點頭。
“但我說!”
“你說得好!”
“可是我說了之後,又會擔心,是不是太激烈了,是不是給別人壓力了,是不是會被孤立了!”
“你沒做錯!”謝景行的聲音堅定。
“你只是終於不再默不作聲!”
她沒說話。
“你以前被教育得太久了—乖一點、懂事一點、忍耐一點!”他低頭看她。
“你把這些都練得很好,結果呢?”
“結果我被當成空氣!”
“不是你不夠溫柔!”他頓了一下。
“是他們根本不懂什麼是溫柔!”
她慢慢擡起頭,眼眶裏泛着溼意。
“你說得對,可我還是在調整!”
“沒關係!”他輕聲說。
“你有一輩子可以調整!”
她笑了一下,眼淚卻落了下來。
謝景行替她擦了擦,沒有催,也沒有說“別哭”。
他知道,她不是軟弱,她是終於有了流淚的空間。
“我那天去基地西樓過道,看見那個實習生在和人爭論!”她哽着說。
“我站在那聽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以前的我,從來不爭,只退!”
“你不再是那樣了!”
“我當時想,如果那個時候的我,也有人告訴我:‘你說出來沒關係’,我會不會早一點就敢開口了!”
謝景行沒回答,只握着她的手。
她忽然靠近他一點,輕輕地貼在他肩上。
“我以前不敢靠人!”
“你現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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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靠!”
“那你靠!”他說。
“我讓你靠!”
兩人就這樣坐着,一盞檯燈,照着兩人的影子被拉在一起,重合在地毯上,像彼此的過往終於有了交集,終於不再是各自一人的獨白。
過了一會兒,陸知易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麼。
“其實我現在已經很少哭了!”
“你不哭是因為你終於有說話的空間了!”謝景行看着她。
“你過去哭,是因為你無話可說!”
“我以前好多話都憋着!”她笑了笑。
“我記得有一回,傅衍禮工作忙了整整兩週,連家都沒回。
我每天熱了飯菜又倒掉,收拾了桌子又重複一遍!”
“後來他回來的那天,我想說點什麼,可他說:‘你別煩我,我太累了。’”
她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我當時就在門口,愣了十幾秒。
然後說:‘好。’”
“你現在還記得那種感覺嗎?”
“記得!”她點點頭。
“是心一下子被掏空的感覺!”
“以後不會再有了!”謝景行輕輕抱住她。
她靠在他懷裏,彷彿過去那些每一秒的等待、每一次的沉默、每一場未被迴應的付出,都終於被人看見了,被人接住了。
“你知道嗎,”她忽然輕輕說。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什麼?”
“就是,我居然還能重新開始!”
謝景行沒有笑,他只是淡淡地說。
“你不是重新開始,是你終於開始!”
“我想給過去的自己寫封信!”
“你會寫什麼?”
“我會說—‘你再忍一忍,再走幾步,就會遇見一個人,他不希望你安靜,他希望你做你自己。’”
“你已經寫好了!”
她望着他,忽然問。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謝景行像是被問住了,思考了一下,認真地說。
“好像是你在實驗室第一次因為一個變量卡了整整一下午,最後還笑着說‘可能是我蠢’的時候!”
“那時候你覺得我可憐?”
“不!”他搖頭。
“我覺得你可貴!”
“我那時候是真的覺得自己蠢!”
“你那不是蠢,是你一直被人否定,所以你下意識先否定自己!”
她低下頭,輕輕地笑了。
“你現在不會了!”他看着她。
“你現在是我見過最清醒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