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疲憊日光

發佈時間: 2025-10-06 17: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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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疲憊日光

陸知易站在實驗樓外的長階上,身後是剛結束的高強度模擬演算,一連數日的忙碌已經在她眉眼之間刻下了淡淡的疲憊。

她沒急着回宿舍,只是站着,看着山腳下那片點點燈火,一盞盞在霧氣裏搖曳不定,像極了她心頭偶爾翻涌起的某些記憶。

她手裏握着那支早已用舊的筆,是她在最狼狽的那幾年裏唯一沒有換掉的東西。

她曾一度靠着這支筆在傅宅裏活得毫無縫隙,邏輯嚴密,語氣永遠適度,連情緒都儘量保持在“可被容忍”的範圍裏。

那時候她想,哪怕別人不認可,至少數據會。

邏輯會。

實驗會。

可她沒想到,再精準的邏輯,也無法彌補一個不被愛、不被信的現實。

她仍記得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傅衍禮帶着傅如煙從外面回來,她剛剛發完一份項目初稿,滿心歡喜地站在樓下,等着他們經過。

她想說。

“我今天的成果也不錯!”

但他們從她面前走過,傅如煙挽着他的手,低聲說笑,傅衍禮甚至沒注意到她站在那裏。

她只是輕輕退後一步,將手中的文件夾放回抽屜,整晚都沒再提起那份報告。

那時她就在想,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是連被聽見的權利都沒有的。

腳步聲從背後響起。

謝景行沒說話,只是走近她,將她肩上的風衣往上拉了拉,輕聲道。

“風有點涼,別站太久!”

她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

“我沒事!”

“你沒事的時候,眉心不會這樣!”他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眉間。

“這裏這兩天沒松過!”

她低笑一聲,沒有否認。

謝景行沒再勸,只是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望着遠處燈火。

“你知道嗎!”她忽然開口。

“有時候我覺得我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哪一方面?”

“以前的我,是可以徹夜不睡,也要把一段算法邏輯拆到極致的人!”她頓了頓。

“而現在,我偶爾也會想,幹嘛要這麼拼!”

“那說明你有了想守護的人!”謝景行輕聲說。

“人一旦有了牽掛,就不會再一頭扎進懸崖!”

“可我也怕!”她轉頭看他。

“怕我退下來一點,就會有人說我變了,說我不配繼續做這份工作!”

“你不是為了誰而配!”謝景行語氣很淡,卻帶着足夠的篤定。

“你是你,做什麼,都是你決定!”

她靜靜地看着他,許久才低聲說。

“你真的很會說話!”

“我不只是會說話,我還會做!”他說。

“你要往前走,我陪你;你要退後,我也擋在你前面!”

陸知易沒有立刻迴應,只是眼睫輕輕垂落,像是壓住了什麼細碎情緒。

風吹起她肩側的發,她卻忽然笑了。

“那我今天就任性一回!”她說完這句話,輕輕靠在他肩上,閉上眼。

謝景行也沒動,任由她倚着,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

遠處天邊最後一點光色也逐漸隱退,山谷徹底被夜色籠罩,只有實驗區的主控樓還亮着幾盞燈,像是此刻世間唯一未眠的地方。

京北。

傅宅深處的主臥窗簾半掀,月光透過窗戶,打在落地鏡上,折出一道道冷白的光影。

傅衍禮坐在書房的沙發裏,眼前擺着一封信,是某份集團高層會議後的總結報告,傅如煙附筆簽了“代為處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他現在手裏能決定的事情,越來越少。

傅如煙接手的速度極快,幾乎不帶一絲停頓地將傅家的權柄一寸寸攥進了手裏。

而他,只剩下坐在沙發裏,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簽名一筆一劃佔據屬於自己的位置。

他原以為自己會憤怒、會反抗。

可他沒有。

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局外人。

他偶爾會在深夜翻開舊相冊,陸知易的照片從中落出來,輕輕地飄在他腳邊。

他蹲下身,揀起來,指尖劃過她眉眼,像是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在看另一個世界。

她還是那樣安靜,穿着一身素色連衣裙,站在傅宅後花園的梔子花前,低頭看着那株被風吹歪的小花,手中拿着剪刀,彷彿正在為它理枝。

那時候他站在二樓陽臺,看着她站在陽光下,背影小小的,明明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卻總像個臨時借住的訪客。

他不記得那天她有沒有擡頭看過他。

可他記得,她理完花枝之後,一個人坐在花園的石凳上,看了好久,才悄悄起身離開。

她從不吵,也不鬧。

哪怕在這個家被忽視、被輕視、被誤解,她也從不為自己爭一句。

她不是不會。

她只是……早就明白,這個家,不屬於她。

他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胸口堵得難受。

他靠着沙發緩緩閉上眼,卻發現越閉越亂,腦海裏全是她離開的那個背影。

那天她走得極靜,行李自己收拾,東西也不多,一只小小的行李箱,一封簡短的信,便從傅宅徹底消失。

他那天剛從外地回來,傅如煙在樓下迎他,說。

“她走了!”

他說。

“去哪了?”

傅如煙答。

“沒說!”

他說。

“她回來過嗎?”

傅如煙說。

“沒回來!”

他那時候沒有再問。

以為她是賭氣,以為她會回來,以為她永遠不會真的走。

可現在他知道了。

她不是賭氣。

她是真的死心了。

而他,是親手把她推遠的那個人。

書房的門在這時被輕輕推開,傅如煙走進來,披着一件深紫色的絲綢睡袍,臉色沒有一絲妝容,卻依舊精緻。

她走到他面前,語氣溫緩。

“還沒睡?”

他沒回答,只是將相冊合上,放到茶几一側。

“最近是不是身體又不好?”她問。

“沒事!”他低聲答。

“你最近……是不是在想她?”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傅衍禮微微一頓,沒有看她,只是緩緩說道。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傅如煙神情沒有太大起伏,只是眸光輕輕一動。

她知道。

他從未真的放下過陸知易。

哪怕他們早已結婚,哪怕她已經站在這個家最核心的位置上,他的心,始終沒有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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