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不想哭。
哪怕是曾經墜涯幾近死亡,她都沒流過一滴淚水。
相反,越是痛苦,才越是能夠證明她還活着。
所以她不怕痛。
但如果有人對她好,哪怕只是噓寒問暖的幾句話,她都會忍不住破防。
這世界破破爛爛,她一點都不喜歡。
她討厭這個世界。
林鹿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大腦深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這劇痛來得突然,讓她呼吸都是一窒,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阿鹿!你怎麼了?”陸見深見狀,立即擔憂的問道。
林鹿深吸了幾口氣,蒼白的臉頰上還掛着淚痕,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剛纔只是想起那個噩夢,一時有點難過而已。”
這是實話。
但也不是全部的實話。
做了噩夢難過是真,但頭劇痛也是真,只是她不想把自己腦子裏有瘤的事情告訴陸見深,一來她不想陸見深擔心,二來,這瘤是良性還是惡性她還不清楚。
在確定之前,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難過的話,你就哭出來,”陸見深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水,“阿鹿,不要憋着。”
他沒有像別人那樣勸她不要難過,不要哭。
他說,難過就哭出來。
不要憋着。
他只想她隨心順意,平安無虞,至於其他,真的沒那麼重要。
他愛她。
所以,那些陰暗見不得光的東西就由他來做。
陸見深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林鹿身體的什麼開關,她明明已經不想哭了,但眼淚卻還是忍不住無聲滾落。
林鹿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她哭完,一雙眼睛都紅腫了一片。
但是,她心裏真的不那麼難過了。
那些壓抑在心底的黑暗和不安,就像是隨着淚水一起無聲湮滅。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天光微明,林鹿和陸見深並肩而立,偶有雨珠墜地,破碎四濺,世界無聲盛大,而林鹿卻覺得並不孤獨了。
兩人又走了一段,氣氛一時有點沉默。
準確來說,是有點尷尬。
林鹿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丟人,畢竟是當着自己喜歡的人面,哭了不知道多久,哭到失控的時候,她還拉了陸見深的衣服擦鼻涕眼淚。
就,挺丟人。
哦不,挺想滅口的。
兩人沉默走了一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了魚塘邊,雨後的空氣卷着農村才特有土腥氣,混雜着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陸見深!”林鹿突然鼓起勇氣開口。
大概是因爲心虛,她聲音特別大,兇巴巴的,帶着幾分威脅的意思。
陸見深停下腳步,側過頭去看她:“嗯?我在。”
該死!
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致命的蠱惑。
林鹿一時有點失神,等回過神來,臉色漲得通紅,連耳根子都燒紅了,她輕咳了兩聲,連忙轉開了視線。
“剛纔的事,你不許說出去!”林鹿兇巴巴的要挾道。
陸見深輕笑了一聲,心情愉悅的點了一下頭:“好,林醫生還有什麼吩咐?”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三個字,但“林醫生”這三個字從陸見深口中說出來,卻是多了幾分明顯的佑惑,林鹿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不許勾飲我!”林鹿命令,“你要是敢說出去,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這句話,實在沒什麼威脅。
“好。”陸見深從善如流,眉眼含笑。
林鹿蹙眉,總覺得這個人今天不太正常,他一向苛刻得很,今天倒是這麼好說話。
只是,林鹿沒問。
初夏的早晨,薄露還沒散去,一整夜的小雨下過,泥土有些鬆散,田間偶爾有兩三聲的蛙聲響起,雨滴墜落,一切都是如此靜謐又美好。
這美好讓林鹿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種人間值得的錯覺。
接連幾天的緊繃和難過,好似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釋放,她的神情真的放鬆了下來。
逝者已逝。
但活着的人,還要負重前行。
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也不再孤單。
她有同路者。
“陸見深……”林鹿脣角微微勾起,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就這麼看着他,喊他的名字。
陸見深低眸,迴應她:“嗯,我在。”
“我們……”林鹿深吸了一口氣,手指緊攥成拳,一字一字,無比鄭重的說道:“我們復婚吧!”
霎時間,周遭的一切嘈雜彷彿都消失了。
陸見深以爲自己聽錯了。
離婚後,他一直都想和她復婚。
但林鹿似乎一直都很抗拒這件事,之前更是想推開他。
見陸見深久久沒有回答,林鹿緊張的摳着手指,內心已經腦補了無數個被拒的理由。
草率了。
實在太草率了。
要是陸見深拒絕,她一會兒找什麼藉口矇混過關!
該死!
早知道,她就應該直接把陸見深灌醉,然後霸王硬上弓!
呸!
林鹿在內心吐槽自己太粗鄙了,怎麼能當惡霸?
誒,她到底要怎麼收回這句話才顯得自己不那麼尷尬?
“那個……咳……”林鹿尷尬的撓了撓頭,“我現在撤回還來……”
陸見深一臉嚴肅,搖頭:“來不及了。”
“啊?”
“求婚這種事,應該我來,”陸見深背脊緊繃,緊張得手微微有點發抖,只是他掩藏得很好,板正的說道:“我剛纔沒立即回覆你,是在思考,這種事應該我來做。”
林鹿:“?”
等一下!
爲什麼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陸見深套路了?
算了,不管了。
這個男人她看上了,就只能是她的。
“哦,”林鹿瞥了他一眼,微笑:“那,陸總,你打算什麼時候向我求婚?”
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她和陸見深不認識,彼此之間也沒任何感情,甚至結婚都只是一個交易,陸見深都沒出席。
不過,都過去了。
林鹿也不是糾結過去的人。
“我隨時都可以,”陸見深迴應,“林醫生,如果你很着急,我們可以先扯證,然後我再補一個求婚給你,之前我的財產都給你了,回頭我把陸家打下來送給你當聘禮好不好?”
開玩笑,求婚不重要。
重要的是結婚證!
他都怕晚一天辦結婚證林鹿又跑了。
林鹿看着陸見深。
玩這麼大嗎?
不過,林鹿倒是有點意外,之前離婚,陸見深把財產都給她了?
她爲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行啊,那可是一大筆財產,回頭她去問問林煙,她不擅長理財,錢都給林煙保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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