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小姐,我家小姐不曾虧待過你吧?”舒娘在一旁開口,語氣有幾分慍怒,“您莫不是還同我們小姐還有所隱瞞不成?”
“不是,不是的。”顧石榴連連擺手,小心翼翼地看了雲清初一眼,“我以爲這件事嫂嫂知道的。”
“我明白了,既是你哥哥不說,我便不問了。”
雲清初倒也沒有追根問底,只顧自繡起了嫁衣……
“嫂嫂……”顧石榴有些猶豫,她輕輕地扯了扯雲清初的衣裳,“嫂嫂,我阿孃不是個好孃親……”
雲清初見顧石榴如此開口,便擡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嫂嫂,你或許不知道,哥哥雖是個男娃,可阿爹阿孃並沒有因爲他是個男娃就對他有多好,反倒是總有做不完的活,便是阿姐都比哥哥清閒許多。”
顧石榴說着,眉眼間全是對顧靖庭的心疼之意!
“那年哥哥突然就離家出走了,阿爹阿孃知道後,只痛罵家裏少了個勞力,卻從未想過去找哥哥。”
“前些日子,明州遭了雪災,地裏的糧食顆粒無收,房子還被大雪壓塌了,阿爹和阿弟都被倒下來的房梁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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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實在窮得開不了鍋了,阿孃想把我帶到鎮上賣掉,也是這個時候,阿孃聽得街上說書人在說一個叫顧靖庭的將軍的事蹟。”
“哥哥的名字當年是一個遊方道士所取,說是有靖平盛世,日角珠庭之意,名字是少有的好寓意,所以阿孃就猜測,那個聞名天下的將軍會不會就是哥哥,這纔沒將我賣掉,而是帶着我們尋來了京城,爲的就是好好盤剝哥哥一番。”
“那日阿孃她們被哥哥趕出去後,其實並未死心,我聽守門的小廝阿實說起過,阿孃他們好幾次在巷子口鬧事,趁着哥哥下值回來攔着他,想要同他一道進宅子裏來。”
“原來還有這些事?”
雲清初看了舒娘一眼,舒娘羞愧垂首,是她不謹慎,竟是連這麼大的事都沒得到消息。
雲清初見舒娘確實不知這事,便也明白了過來,想必是顧靖庭故意下令不讓底下人告訴她。
否則怎麼連顧石榴都知道的事,她會不知道。
“後來呢?”雲清初想知道顧靖庭究竟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顧石榴正要開口,就聽得門口丫鬟行禮的聲音:“將軍。”
雲清初放下手中針線,就看到顧靖庭掀簾走了進來。
近日天氣轉暖,顧靖庭穿了一襲銀灰色繡雲紋長袍,愈顯挺拔修長、氣質疏朗,讓人瞧着便心生歡喜。
“哥哥。”顧石榴起身朝顧靖庭行了一禮。
顧靖庭擡了擡手,笑容和煦:“石榴妹妹如今這禮行得越發有模有樣了,定是夫人教得好。”
換做以往顧靖庭這般誇她,顧石榴定然高興極了,可這會兒她垂着頭,喃喃道:“哥哥,嫂嫂,我想起房裏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這丫頭怎麼回事?剛誇她知禮,就這般風風火火的!”看着顧石榴倉促地離開,顧靖庭有些疑惑。
見雲清初沒有回話,顧靖庭行至雲清初的身旁,看到繡架上繡得精美華麗的嫁衣,親暱地湊在她耳畔問:“這是繡好了?”
“嗯。”雲清初點頭應了一聲,將嫁衣從繡架上取了下來,在自己身前比劃着,擡眸問顧靖庭,“好看嗎?”
“好看。”顧靖庭上前撫了撫雲清初鬢邊的烏髮,“我都不敢想象,成婚那日,我的清初該會有多好看。”
雲清初覆上顧靖庭寬厚的手掌,將臉靠在他的掌心:“夫君,清初可有讓你爲難?”
顧靖庭眸中劃過訝異:“怎會這麼問?”
“若非覺得爲難,夫君爲何不告訴我你阿孃又來尋過你了?”雲清初凝眸看向顧靖庭,“夫君可是怕我擔心?”
顧靖庭眸色染上了幾分凝重:“清初,我早就說過,他們於我早已不是家人,同你更是沒有分毫關係,你不必憂心這些,我定不讓他們擾了你我現下的好日子。”
“我只是擔心你,若是他們拿親情說事,夫君定會處於被動,且你我大婚在即,萬一他們將事情鬧大,你我臉面上也不好看。”
“原來夫人是在擔心這個。”顧靖庭疏朗一笑,“夫人放心,我已經派人將他們趕出京城了,不會讓他們壞了我們的婚事。”
“可是……”單是趕出京城,難保他們還會再來。
“清初,話既然說到這裏,我需得同你說句實話。”
顧靖庭攏了雲清初的手:“我將鐵娃送進了嶽山書院,並且答應了每月給他們二兩銀錢作爲生活費。”
“我擅作主張,夫人不會怪我吧?”
府中中饋他早已悉數交給了清初保管,前些日子他私自從賬房支取了一筆銀錢,清初只當他是交際所費,也不曾過問過。
如今他再同清初交代,不知她是否會介懷?
“不過一年十幾兩銀子的事罷了,夫君送我的一盒胭脂都不止這個價,只要她們答應了不鬧事,給了就給了。”
能用錢解決問題,雲清初覺得是件極好的事情。
“不過這嶽山書院,夫君倒是想得出來,你就不怕你長姐怨你嗎?”
嶽山書院是京中出了名的書院,現任祭酒還是父親先前的門生,名爲程言禮。
這個程言禮年紀不大,卻是個極爲板正嚴苛之人,性格古板程度比清初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嶽山書院向來以嚴苛着稱,凡是在嶽山書院讀書的學子,統一服飾、統一飲食,不得待奴僕,便連日常蔬菜瓜果都需得自己親自耕種。
京中子弟大多矜貴,儘管知道嶽山書院歷來才人輩出,也少有人會捨得將孩子送進嶽山書院。
鐵娃這般任性嬌縱的孩子,被送進了嶽山書院,還不是要脫一層皮。
“此事說來還是夫人的臉面。”顧靖庭嘴角噙着笑意,“程祭酒知曉你我關係,直言會替我們好好管教鐵娃,哦不,他如今不叫鐵娃了,程祭酒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行簡,張行簡。”
行簡?倒真是個好名字!
“沒想到程師兄還會看我臉面,我幼時最是怕他了。”
雲清初想到師兄程言禮那張彷彿千年不變的冰山面孔,只覺得遍身涼意。
上一世回京以後,哪怕雲清初試圖尋找父親昔日門生以求幫助,都不曾想過要找程言禮幫忙。
這一世有了顧靖庭,雲清初更是不曾想起過程言禮這個人來。
“是嗎?程祭酒可是說了,他的這個小師妹聰慧伶俐,善解人意,讓我好好待你呢!”顧靖庭帶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說道。
雲清初倒是沒有在意這些:“夫君真是聰明人,拿捏了鐵娃,想必你阿孃和長姐也不會作妖了。”
“所以啊,夫人只管安心備婚,我要向全京城的人宣告,你雲清初是我顧靖庭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