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洛怔了怔,一陣酸澀之感瀰漫了胸口。
兮謹握了他的手,上前朝靜和師太屈膝行了一禮:“兒媳慕氏見過婆母。”
兮謹逗了逗安哥兒,哄着他道:“安哥兒,這是你祖母,喊祖母。”
“祖……祖母。”安哥兒如今說話已經利落了不少,但是從沒人教過他喊祖母。
兮謹也是今日臨出門了,教了他一路,幸好安哥兒聰慧,一學就會了。
靜和師太聽到安哥兒稚嫩的聲音,下意識地停下了敲木魚,擡眸看了安哥兒一眼。
便是那一眼,靜和師太原本古井無波的眸中幻化出一絲複雜之色。
但隨即又垂下了眸:“你們不必這般喚我。”
“婆母,兒媳知曉您是出家人,已然了斷前塵,可對兒媳同夫君來說,您仍是我們的長輩。”
兮謹上前坐在了靜和師太對面的圓凳之上,笑意盈盈道:“不如今後你我各論各的,您可喊我們施主,我們喚您母親,可好?”
“施主說笑了。”靜和師太放下手中的佛珠,合上了經卷,看向兮謹,面色冷淡地問,“不知二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並無旁的事,不過是瞧着您老的生辰快到了,兒媳進門這麼久,還不曾拜見過您,安哥兒如今也一歲多了,合該來見見您。”
安哥兒坐在兮謹腿上,很快就有些耐不住了,從兮謹腿上滑下來,邁着步子走到了靜和師太面前。
安哥兒好奇地伸手扯了桌上的佛珠,一臉高興地把佛珠戴在了自己脖子上,笑嘻嘻地看向靜和師太:“祖母,祖母……”
靜和師太看着一臉喜意的安哥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謝洛:“真像你父親小時候。”
“是啊,旁人都說安哥兒像夫君,血脈真是神奇的東西,安哥兒平日裏可怕生得很,同婆母倒彷彿特別有緣。”兮謹笑着同靜和師太寒暄。
靜和師太聞言,伸向安哥兒的手頓了頓,沒有接話。
兮謹笑着從隨身帶來的包袱裏拿出了一些東西:“也不知婆母喜歡什麼,帶了些糕點,還有兒媳親手縫的衣衫,馬上就要入秋了,婆母要記得保暖。”
靜和師太擡眸看向對面的女子:“你為何要討好我?”
“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你不必費這心思。”
“婆母切莫多想,兒媳並沒想過要從您這得到什麼。”
“夫君待我極好,我什麼都不缺。”兮謹拉過身後謝洛的手,臉上盈滿笑意,“婆母您知道嗎?夫君如今已經是正六品的都尉了,若是機遇好,將來說不得還能當將軍呢。”
“什麼?他入朝為官了?”靜和師太眸中劃過震驚,“你父親不是不讓你入朝嗎?”
“為何不可以?夫君這般能幹,說不得將來還能封侯拜相呢!”兮謹繼續道。
“你知道什麼。”靜和師太失控地朝着兮謹吼道。
謝洛下意識地護住兮謹:“母親,兒子想當官,我是謝家嫡子,如何能甘為一個商人,我不僅要當官,還要入朝,要面見聖上,讓他賜還我們謝家昔日所有的榮耀。”
謝洛和兮謹說的這些話,是他們倆在來之前商量好的。
他們在賭,賭靜和師太對謝洛,亦或對謝府尚存一絲感念。
事實證明,就她剛才衝兮謹吼的那一句,兮謹就知道,他們賭對了。
“謝洛,你想讓你父親白死嘛?”靜和師太說起謝洛父親,突然就紅了眼眶,癱軟在圓凳之上,“你就不能聽你父親的話嗎?”
“所以,父親究竟是為何而死?”謝洛紅了眼眶,徑直跪在了靜和師太面前,“母親,實不相瞞,兒子今日來,就是為求一個真相,如果母親不能給兒子當年真相,兒子就自己親自去尋。”
“我不知道。”靜和師太鎮定了神情,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不要再問了。”
兮謹抱過一旁的安哥兒:“夫君,我帶安哥兒在外面等你。”
兮謹知道,這個時候,或許她不在,他們母子能更加開誠佈公一些。
寂照庵在魚青山上,這會兒已是夏末,氣候也沒有先前那般炎熱難耐。
庵堂之內,古樹參天,倒是個不錯的避暑之地。
“涼親,涼親……”安哥兒高興地在庵堂後院奔跑,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有一座白塔,滿臉的好奇。
兮謹上前抱了安哥兒,笑着解釋:“那是一座白塔,安哥兒和孃親學說白塔。”
安哥兒如今已經會說很多詞的,對說話也充滿了興趣,但凡兮謹有空,就會教他說些新鮮的詞。
今日上了魚青山,安哥兒從頭到尾就沒閒下來過,一切對他來說,都充滿了好奇。
安哥兒搖搖頭,一個勁地說着:“了……了?”
“了?”兮謹順着安哥兒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他說的是白塔之上的那個候風鳥,“那個是候風鳥,我們可以根據候風鳥觀測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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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兒似懂非懂地看了一會兒,又轉而跑到別的地方去玩耍了。
兮謹坐在後院的石凳上,一面守着安哥兒,一面聽着房間裏的動靜。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謝洛才從屋裏走出來。
兮謹趕緊拉了安哥兒上前,看到謝洛眼眶通紅,臉上同來時相比,卻多了幾分放鬆。
靜和師太緊跟着也走了出來,朝在一旁玩耍的安哥兒招了招手:“安哥兒過來。”
“祖母。”安哥兒笑眯眯地邁着小腿朝着靜和師太跑了過去。
靜和師太從袖中拿出了一枚平安符,掛在了安哥兒的脖子上,又摸了摸他的小臉:“聽你父親母親的話。”
“嗯,安哥兒,聽話。”安哥兒乖巧地應下。
“時候不早了,兩位施主趁早下山吧!”靜和師太雙手合十,朝兩人點了點頭。
“告辭,您若有需要,就派人下山同我說,無論如何,兒子供養您到老。”
謝洛朝靜和師太鞠了一躬,抱起一旁的安哥兒,牽了兮謹的手,一道下了山。
“夫君,婆母怎麼說?”兮謹緊張地問。
“一切如夫人所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