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兒妹妹好好將養身子,若有不適便着人喚我一聲。”魏雲亭看了兮謹一眼,站起了身,大步離開了千金館。
孫素曼委屈地看着魏雲亭離開的背影,嘟囔道:“有必要這般避着我嘛,我又不會吃了他。”
“有沒有可能他是羞於見你呢。”兮謹笑着說道,“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孫素曼緩過了神:“我方才在路上碰到了瓶兒,知道你有了身孕想吃點酸的,這不就給你帶來了嘛!”
孫素曼說着,打開了隨身的食盒,拿出裏面的酸棗糕、山楂糕、沙果乾……零零總總擺了許多。
“你哪蒐羅來這些?”兮謹瞧着這些,忍不住食指大動,每樣都嚐了嚐。
“我這不是想討好魏雲亭嘛,我孃親說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我最近正琢磨着做些好吃的給魏雲亭吃。”
孫素曼說着,又嘆了口氣:“也不知我要什麼時候才能同瓶兒一般修成正果。”
“我表兄這人死腦筋,你想改變他只怕是不容易呢!”兮謹吃着孫素曼給的酸食兒,想着吃人嘴短,便道,“我這表兄不貪吃食,倒是頗喜歡喝上兩杯。”
“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尋好酒去。”孫素曼說着,連食盒也不要了,立刻跑了出去。
兮謹笑着搖了搖頭,將桌上的吃食都打包了起來,看了看時辰,想着先前約好的患者該來了,便起身去了前堂。
前堂內,貴叔一臉憂愁着走了過來,指着正在門口幫忙搬藥材的林楚柔道:“慕大夫,她又來了,趕也趕不走,非要幫我們做事。”
兮謹看着林楚柔旁邊一道在幫忙的嘉兒,想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兒,便道:“去把她叫進來吧,就說我有話同她說。”
貴叔點頭應了,很快就把林楚柔叫了進來。
林楚柔搓了搓粗糙的手,頷首道:“慕大夫,我沒別的意思,你替我治好了身上的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只能幫着你做些粗活,你不要拒絕我。”
三年前,林楚柔被黃勇磋磨,患上了青樓技院裏的女人才有的髒病,是兮謹花費了許多精力,用了兩年多的時間才徹底治好了她的病。
而她為了報復黃勇,在得知自己患病後的一段時間,故意對黃勇溫柔小意了一番,將黃勇送上了黃泉路。
如今,只剩下了他們孤兒寡母,瞧着也是怪可憐的。
兮謹嘆了口氣,喊了一旁的嘉兒,遞了些吃食給他:“你去後院玩,我同你母親有話說。”
嘉兒是個沉悶乖巧的孩子,拿了吃食後,就乖乖地去了後院的樟樹底下吃東西,也不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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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當會寫字吧?”林楚柔也算是出身世家大族,琴棋書畫應當不在話下。
“會,我幼時父親母親便為我延請先生,教我識字讀書。”林楚柔說着,不由得落下淚來。
當初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千金小姐,可是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兮謹遞了帕子給她:“明日起就來醫館幫我謄抄藥方吧,工錢按茯苓半夏一樣算,每月一兩。”
如今醫館裏求醫之人太多了,謄抄藥方原本是醫女們的活計,可如今大夥都有些忙不過來,兮謹原本就打算再請一人,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
千金館原是專為女子治病的地方,便是貴叔和護衛們也從不進後院,可若是要找一個懂識文斷字的也不是那般簡單的事。
有錢人家的姑娘自是不屑來醫館打工的。尋常人家能飽腹便已經很好了,哪還來的銀錢給女娃識字。
這不一耽誤就是好些日子!
自從在崖州出了一本書之後,兮謹有心整理這幾年的心血,再出一本關於產後調養和育兒的書,可一直沒有時間。
如今她有了身孕,不能再太過操勞,若是林楚柔願意,倒是解決了麻煩。
“謝謝你,慕大夫。”林楚柔拉了嘉兒一道跪了下來。
她心裏清楚,她如今不過是一個殘破之人,一個婦道人家想要拉扯大嘉兒是極其不容易的事,如果能在千金館謀一份差事,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起來吧,我瞧着嘉兒挺懂事的,你若是願意,可以讓嘉兒到安哥兒身邊做個書童,安哥兒如今正在啓蒙,家裏請了先生上門授課,每日也就一個時辰,可以讓嘉兒一道聽着學着,日後便看他自己造化。”
“嘉兒,給慕大夫磕頭。”
“林嘉平叩謝慕大夫大恩。”嘉兒比安哥兒大上兩歲,如今已經六歲多了,瞧着樣子倒是個性子沉穩的。
安哥兒如今正是跳脫調皮的時候,若是能有嘉兒從旁跟着,應當會好上不少。
兮謹扶起了嘉兒,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好替你母親爭口氣,你母親好不容易為你換來了今日的一切。”
“嘉兒明白。”嘉兒緊抿着脣,臉上有着和年紀不符的成熟。
“回去準備一下,你若是不想在那個地方待下去了,也可以搬到醫館後院暫住。”兮謹看着林楚柔,“記得把事情處理得乾淨些,你如今的清白來之不易。”
“你放心,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林楚柔在跟着黃勇回京後,第一件事便是託了他的伯父,替她去縣衙辦了新的戶籍,如今黃勇一死,便再沒人能知道她的過去了。
林楚柔眸中劃過一絲堅定之色,既是慕兮謹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那她一定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哪怕是為了嘉兒,她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孃親,慕大夫真是個好人。”嘉兒拿出袖子里舍不得吃完的糕點,遞給自己的母親,“孃親吃。”
“嘉兒乖。”林楚柔憐愛地撫摸着自己的兒子,看着他眉眼間熟悉的神采,心裏多了幾分堅定。
“嘉兒,記着好好陪着安哥兒,慕大夫心善,給了你求學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學,昔日你外祖父曾官至尚書,你若是好好求學,咱們一定也可以翻身的。”
“嗯,孃親放心,嘉兒一定牢記慕大夫恩德!”
多年之後,當林嘉平位列朝臣之時,仍清楚地記着今日在千金館得到的這一絲善意和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