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走到榮朔身邊站定，與他站在同一線上。
榮朔抿脣，不知道林知意打算問什麼。
但現在顯然不是他應該說話的時候。
甚至，榮朔心裏還覺得林知意會不會趁着這個機會稍後來嘲笑他。
“敢問夫子，爲師者，最重要的是什麼？”林知意詢問。
劉夫子還以爲是什麼問題，結果就是這個。
“爲師者，應當要博學，否則如何教導學生？”劉夫子一臉傲然，“在下不才，也是進士出身，教導二少爺，自是沒有問題。”
的確，博學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夠博學，當然不可能爲人師表，這一點林知意也不會否認。
但，卻不代表爲師者只看博學，其他的方面就不管。
德行，也很重要。
榮朔忍不住往後縮了縮，他很不喜歡這個劉夫子，也不想跟他直接對上。
按照榮朔的性子，他本應該大吵大鬧的。
然而，這個劉夫子一來就抓住了他的命脈，他每一次都在委屈自己適應劉夫子的教導。
“夫子這話的確不錯。”林知意表示了贊同。
緊接着，林知意話峯一轉。
“只不過我覺得，除了博學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品德。”林知意道。
劉夫子一怔，隨即輕輕點頭，“是這樣沒錯。”
林知意聞言輕笑一聲，“既然夫子也贊同，那麼我想問問夫子的德行如何？”
一聽這話，劉夫子立刻就火了。
“世子妃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在下的德行有虧？即便你是世子妃，也不能這般隨意侮辱我！”劉夫子怒道。
但凡是被傳出去這種沒有德行的不好名聲，以後他還如何當夫子？
林知意冷笑，“夫子慌什麼，我這不是還沒說完。放心好了，我也不是什麼蠻不講理的人，自然要說得你心服口服的。”
“那便請世子妃直言！也慎言！”劉夫子惱怒道。
榮朔有些話聽得不是很明白具體意思，但是他能感受到林知意是在爲他說話。
原來，她竟是在維護他。
“我認爲，爲師者，需得以德立身、以德立學、以德施教、以德育德。夫子的博學自是不必多說，但我覺得德行的確是差一些。”
“就衝着方纔夫子的話，或許夫子不足以勝任二弟啓蒙之職責。而且夫子的話過於武斷，我從不認爲二弟就必須要同世子一樣。”
“當然夫子可能會覺得我一介女流之輩，怕是不懂才學，還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知夫子可有妻女？那麼夫子的妻女，也是目不識丁之輩？所以夫子最好不要用這句話來壓我，不適用，這麼說只會讓我覺得夫子木訥。”
劉夫子額頭青筋暴起，他想說的每一句話，都被林知意給堵死了。
可林知意的話，句句在理。
的確，當夫子也有要求德行。
“你竟這麼說我！”劉夫子氣得渾身顫抖不已。
榮朔有些擔憂地看着劉夫子，怕他萬一被氣倒了，林知意會惹麻煩。
這時候，榮朔沒有注意到自己關心的人是林知意而非劉夫子。
林知意微笑，“我不覺得夫子有什麼可氣的，你吃過的鹽比二弟吃過的米都多，我不過說了兩句含蓄的話語而已。當然也比不得夫子，你的話，我可是記得清楚楚，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
劉夫子頓時啞口無言，他的確是說了榮朔很多重話。
然而都好幾日了，他一直這般，卻也沒有出問題。
誰料，今日遇到了林知意。
“在下只是愛之深，責之切。”劉夫子狡辯。
“呵呵，那我也是敬重夫子啊，所以纔會以事實相告，不是嗎？”林知意輕笑，“夫子，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不打算與你虛與委蛇。你對二弟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教書育人，從來都不是以打壓的方式來進行，你錯了。”
榮朔呆呆地看着林知意，不知作何反應。
這一刻，他覺得林知意看起來像是在發光。
這個嫂嫂，真的很厲害啊！
“世子妃此言差矣，在下是實事求是，根本不存在打壓。世子堪稱當世無雙，如此精才絕絕之輩，怎能有二少爺這樣不出彩的弟弟？”劉夫子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
“還不存在打壓？你可知道，榮朔不到四歲，你就說出這麼侮辱人的話，對他的身心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林知意面色沉下來，冷冷地看着劉夫子，“夫子以爲我們晉南王府是找不到夫子來給二弟啓蒙，非你不可？夫子也莫要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樣，說直白一點，你也不過是拿錢辦事而已。”
可不就是，拿了錢給榮朔上課。
關鍵是上課就算了，還進行人身攻擊。
這一點林知意無法接受。
對一個孩子來說，年幼時聽到的話，可能會造成一輩子陰影。
現代那麼多抑鬱的孩子，很多都是以打壓的方式進行教學，導致孩子否定自己，找不到生存的價值。
遇到好老師，是人一生的幸運。
但如果遇到的是劉夫子這樣的老師，簡直不敢想象他的學生有多可憐。
榮朔本來挺開朗的一個熊孩子，結果被夫子欺負成這樣，卻沒反抗。
即便榮朔沒說，林知意都知道絕對與夫子有關。
“榮小胖，我問你，爲什麼夫子說你朽木不可雕、說你愚蠢至極、丟人現眼，你都不知道告訴家人？還有，爲什麼院子裏連個下人都沒有，書房外面也沒有人守着？”林知意嚴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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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夫子剛想說什麼，林知意卻立刻打斷他。
“夫子還請不要着急，我是在問我二弟，我希望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聞言，劉夫子還想說什麼都不好再說。
榮朔小嘴撇了撇，看着林知意。
見她神情認真且嚴肅，當即就直接說了出來。
“是，是劉夫子說要我安心聽他授課，所以，就要下人都下去。劉夫子還說，我是哥哥的弟弟，要像他一樣，不能給他丟人，所以……可我，還是給哥哥丟人了。”
榮朔說到這裏，低下了頭。
哥哥他，肯定不想要他這樣的弟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