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點了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人啊,最重要的就是立得住,站得穩。”
“房子我們已經給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小李接着說,“地板擦過了,牆也刷了白灰,竈臺也修好了。你回頭去看看還差啥,缺什麼跟我說,我去買。”
他撓了撓頭,“其他的你別放在心上,我這邊真的不在乎。只要日子能過得安穩,比啥都強。”
盛妍笑了笑,沒再推辭:“好,那我抽空去看看。”
每天事情多得像山一樣,盛妍一睜眼就得安排人手、調配物資、查看溫溼度,連喝口熱水的時間都得掐着點。
哪還有空搭理王香香那種人?
她那種心眼小、愛嚼舌根的性子,盛妍從一開始就不待見。
更何況,現在她根本沒精力去應付那些無謂的紛爭。
大棚裏的猴頭菇澆了好幾次特殊水,那水是盛妍按照老農技員傳下來的配方熬的,加了黃豆汁、魚腥草和一點骨粉。
澆下去之後,菌絲長得特別快,白茸茸的一片,像雪一樣鋪在培養基上。
現在那些猴頭菇已經冒出了小腦袋,圓滾滾的,毛茸茸的,再過一陣就能採收了。
盛妍蹲在旁邊數了數,估摸着能收兩百斤左右,足夠廠屬大院每家分個三四斤。
靈芝也長得挺壯實,一個個貼在椴木上,像小耳朵似的支棱着。
個頭有小孩拳頭那麼大,顏色亮,泛着暗紅的光澤,表面還有一層油潤的包漿。
盛妍伸手輕輕碰了碰,手感堅實,說明品質上乘。
這批靈芝要是收成好,還能送去廠區醫院,給傷員補身子。
明天廠區要移菜苗,這是大事,不能出半點差錯。
盛妍恨不得自己會分身術,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天用。
她今早五點就起牀寫清單,中午都沒歇,連飯都是蹲在棚口扒拉兩口。
哪有空去應付王香香?
那人要是敢來搗亂,她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廠區移苗那天,大部分廠嫂都去幫忙了。
她們穿着灰綠色的工裝,戴着草帽,在菜地裏忙得滿頭大汗。
太陽曬得土地發燙,但沒人喊苦。
王香香撇着嘴冷笑,靠在牆根下嗑瓜子,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見:“不給錢還這麼積極,真是閒得慌。圖啥?圖領導誇一句?還是圖那張先進個人的獎狀?”
她吐出一顆瓜子殼,斜眼瞅着地裏忙活的人影。
小李也沒指望這些人出力,只要不搗亂,他就謝天謝地了。
他知道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別人好,尤其是看到盛妍帶頭幹實事,心裏更不平衡。
他站在田埂上指揮,眼角餘光掃到王香香,冷哼一聲,沒理她。
盛妍這會兒去廠區幹活了,家裏沒人吧?
她種猴頭的地方在後院小棚裏,鑰匙只交給楊嬌嬌一個人。
王香香真動了這心思,鬼鬼祟祟地在巷口張望了一會兒,確定盛妍不在,便直接去了盛妍家門口敲門。
咚咚咚,聲音又急又重,帶着幾分不耐煩。
開門的是小王。
他是盛妍隔壁的鄰居,正好路過,看到門沒鎖,就順手進來幫着照看院子。
他年紀輕,個子不高,但做事踏實,盛妍挺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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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誰?”
小王探出頭,皺眉看着王香香。
“我找小念。”
王香香擠出個笑,眼神卻四處亂瞟,“她不在?那我等等。”
她說着就想往裏走。
小王立刻擋在門口,聲音不大但很堅決:“她不在,你有事改天再來吧。”
“我就快回老家了,之前小李答應過帶我參觀她種猴頭的棚子。今天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
“不行。”
小王冷着臉,語氣斬釘截鐵,半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種猴頭的地方,除了嫂子本人,或者她親自帶人進來,誰也不許進。這是規矩,誰都不能破例。就連老廠長和彭團長那樣的身份,都不能隨便踏進一步。”
聽這口氣,盛妍確實是在搞猴頭菇。
王香香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服氣,但又不敢發作,只得伸着脖子朝大棚方向瞄了一眼,眼珠子在那片灰綠色的棚頂上來回掃視:“那邊幾個上鎖的棚,都是種猴頭的嗎?鐵鏈子掛得那麼嚴實,連窗戶縫都用膠條封死了,看起來可真不一般。”
“不全是。”
小王依舊板着臉,語氣平淡卻不容質疑,“有兩三個是種普通平菇的,另外幾個才是種猴頭的。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別打什麼歪主意。現在你就回去吧。等過幾天嫂子忙完了,你自己來問她,看她讓不讓進。我這兒說了也不算。”
要不是看在小李家人的面子上,小王根本不會多說一句。
他心裏清楚,這種事一旦開口,就容易出漏洞。
換成陌生人,早就被他毫不客氣地轟走了,連門口的臺階都不讓踏。
可王香香到底和小李沾親帶故,他這才勉強多解釋了兩句,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王香香一邊走一邊盤算:怎麼才能混進去?
她越想越不甘心,腳步也慢了下來。
要是能搞清楚猴頭菇到底是咋種的,回去自己也弄點,哪怕偷偷摸摸在後院搭個簡易棚,培育出一兩茬來,拿到黑市去賣,肯定能賺大錢。
這玩意兒稀罕,又貴,城裏人都搶着要,只要有一手路子,還怕沒銷路?
盛妍在廠區幹了一整天,從早忙到晚,又是檢查菌種狀態,又是調試溫溼度控制設備,還得記錄生長數據。
回到家時,天都快黑了,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東邊的屋檐。
小王已經把飯菜擺好了,桌上熱騰騰的米飯冒着白氣,還有她愛吃的青菜豆腐和一碟鹹菜。
他順口說了王香香來過的事,語氣裏帶着點不屑和警惕:“那個王香香下午來過,非要進棚子看猴頭,被我趕走了。嘴上說得漂亮,說是回老家前想留個念想,誰信?八成是衝着技術來的。”
“她那天看見我拿了一筐猴頭,八成是惦記上了。”
盛妍放下外套,一邊洗手一邊冷笑,“小王,以後這種人別讓她進門,連大門都不用開。大棚裏的事,半個字都別透露,哪怕她裝可憐、套近乎,也一律閉嘴。”
“她是不是腦子壞了?”
盛妍坐在飯桌前,夾了一筷子菜,語氣裏帶着幾分譏諷,“要是猴頭菇這麼好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