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七拐八拐,才走到洗手間。
她走的很快。
像是身後有人在追。
一直到進了洗手間,她才呼出了一口熱氣。
洗完手出來,沈枝意沒有着急回去,站在旁邊的出風口,出了一會神。
靳承洲應該還不知道那些事情,不然也不會這麼問了。
也不該這麼問。
沈枝意站了一會,站到腿腳有點發麻。
轉身準備回去。
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側身望過去。
中年女人穿着禮服,款款往這邊走來。
一邊走,她一邊在和誰打着電話。
“我知道,您可以放心,佳佳是訓練的好苗子,我肯定不會讓她錯過賽事的——”
眼見着越走越近,沈枝意身體跟着緊繃。
她沒有過多猶豫,轉身往女人背面方向離開。
高跟聲踩在瓷磚上。
篤篤作響。
中年女人聞聲往過去。
單薄背影往前走着,如瀑髮絲搖曳。
說不上來的熟悉。
很快,這道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中年女人說話的聲音一停。
那頭人問道:“梅老師,怎麼了?”
梅鶯頃刻回神,“看見了一個熟人。”
“還有梅老師的熟人啊,是哪方健將,還是哪家公子小姐,可要引薦認識認識。”
“都不是——”梅鶯聲音在夜裏打着旋,“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聲調壓低,帶着幾分冷意。
那頭一愣。
梅鶯目光收回,“不過人應該進不來這裏,應該是我看錯了,您剛剛說到哪來了?”
如果沈枝意真的有進到這裏的家世,當年她也不會逼她離開。
梅鶯側身推開洗手間的門。
一股更爲熟悉的男人香飄進鼻尖。
梅鶯抓着把手的手無意識捏緊。
–
沈枝意在建築內繞了很久。
最終,是一個路過的服務生帶她出來,回到陽臺的。
靳承洲正坐在椅子上,大長腿架起,他聽見動靜,懶洋洋仰頭回看她一眼。
“這麼久回來,我還以爲你跑了。”
沈枝意快步走過去。
胸口的心跳嗡鳴,她呼吸不勻。
過了片刻。
她纔開口:“我有什麼好跑的,你又沒把我關起來。”
靳承洲似笑非笑看着她。
沈枝意視線掃過桌面。
桌面上的菜已經上的差不多了。
拉開椅子,她坐到靳承洲的對面,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鳳爪放進靳承洲碗裏。
“快替我嚐嚐好不好吃。”
靳承洲提眼看她。
沈枝意給他夾了一塊之後,又給自己夾了一塊放進碗裏。
這會,她低下頭,慢慢吃着。
看着是鐵了心不想跟他再說前面的話題。
算了,無所謂。
不說就不說吧,人在就行了。
靳承洲夾起鳳爪,一口咬下。
感受到對面的目光消失,沈枝意纔敢擡頭看了看他。
男人的吃相斯文又優雅,只是面容和輪廓比當年的要成熟太多,也凌厲太多。
沈枝意開口道:“你沒有四年都在找我吧。”
靳承洲看向她,“你想知道什麼答案?”
沈枝意道:“我能看出來今天都是老高他們在和你打配合,故意說找了我很長時間,還有那些什麼所謂的緣分,菜單,都是你安排的吧,目的就是想挖出來這麼多年幫我隱藏蹤跡的人是誰?”
筷子落在骨碟上,發出輕微脆響。
靳承洲不置可否,“你腦子挺聰明的,就是總用在不對的地方。”
他沒有否認,就是承認的意思。
沈枝意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應該失落,脣角勾了勾,她自動忽略了他後面的話。
“……的確聰明,不然也不能躲你那麼多年。”
細長睫毛低垂,她看向面前秀色可餐的乳鴿,道:“無論怎麼樣,今天謝謝你請我吃飯了。”
靳承洲的話也算是讓她清醒過來了,他其實過來找她,不全是佔有慾作祟,還有當年的事——
一個只能依附他的女人,突然離奇失蹤。
的確會讓人挺不爽的。
沈枝意接下來都沒有再開口。
回到酒店,她先進了浴室洗漱。
靳承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捏了捏眉心。
忽而,旁邊手機響起。
陰戾漆黑的眸子瞥過去,在看見上面的名字時,神情微沉。
一分鐘過去。
電話掛斷。
直到,第二個電話響起——
靳承洲伸手接通電話,語氣涼薄:“媽。”
梅鶯開口:“你想的怎麼樣?”
“你是想要拍賣會的那只祖母綠手鍊吧,我過兩天讓人給您送過去。”言下之意,就是他答應了。
梅鶯前兩天給靳承洲打的電話,一是說和名媛見面的事,二是港城三年一度的拍賣會。
她的身份到底是敏感。
不能太大張旗鼓的出入這種頂級拍賣會,容易被人詬病。
梅鶯嗯了聲,道:“周生允做了什麼事,讓你生氣成那樣?”
“你不用拿他利用靳甜的事糊弄我,我清楚,你不可能因爲靳甜憤怒成這樣,他一定是對你、或者對你在意的人做了什麼。”
在‘在意的人’四個字上,她着重咬重了音節。
靳承洲起身,轉而走到陽臺上。
拉上玻璃。
確定聲音傳不到門內。
靳承洲淡淡說:“你確定要問嗎?”
梅鶯倏然一靜。
靳承洲這話近乎接近於明示。
“你什麼意思?”
靳承洲俯瞰着下面的車水馬龍,聲音更緩:“我的意思就是,我是不是因爲靳甜生氣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們能得到什麼。”
“你——”女人聲音沉沉。
“周氏的位置很好,我想拿下來坐坐看。”
梅鶯的聲音突然沉了:“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周氏可是京北老牌世家,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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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光影照在男人臉上,不斷變化,最終陰影吞沒他的半張臉。
靳承洲語氣陰鷙嘲弄:“只是沒那麼容易,不是不行。”
梅鶯聽着卻只覺心頭髮寒,“你是認真的?”
靳承洲:“我什麼時候和您開過玩笑。”
梅鶯握着手機的手緊緊捏緊。
靳承洲道:“對了,我最近很忙,周生允治療的事,我沒什麼時間處理,您幫我處理一下吧,隨便送到哪個國家都行,您能做到吧?”
梅鶯:“周家不會允許。”
周老爺子最看中這個孫子。
目前公司又沒人能代替周生允的位置。
想想就知道,人不可能允許周生允出國。
“那算了。”男人無所謂道:“他在不在都是一樣的,只是會多了點麻煩。”
兩人的通話沒有持續太久。
靳承洲便找了個藉口,率先結束通話。
梅鶯盯着手裏的手機,神情莫測。
她依舊不相信靳承洲的說辭。
也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吞併周氏這種狗屁話。
梅鶯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或許和今天見到的那個相似背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要是真有關係,那就麻煩了。
按照他現在要動周家的偏執——
等他以後知道她在他身上做的事呢?
梅鶯突然有點冷,寒意一股腦的從心頭冒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