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後回到包廂。
沈枝意擡眼看向身前男人,低聲開口:“我剛剛說的那些話不是真心的。”
靳承洲淡淡掃過她。
只一眼,寒氣四溢。
沈枝意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
作爲成年人,早就明白有些事不是解釋就有用的,也不是做出彌補,就能獲得原諒的——
因爲傷害是實打實的存在的。
就像她當年做的那些,無法抹去。
無論有什麼苦衷都不行。
沈枝意白着臉,輕聲道:“你舅媽對你挺好的,就連我都照拂了一二,下次見面,我想當面和她道謝。”
靳承洲:“不會有下次。”
沈枝意一頓。
靳承洲開口:“你沒有資格見我的家人,也不需要見他們。”
靳承洲的話頓時如同一根針,插進沈枝意的心頭。
血流如注。
沈枝意手指蜷縮,輕輕道了一聲抱歉。
靳承洲沒有接話。
垂眸繼續看着樓下的拍賣品。
現在距離先前拍賣的畫卷已經過了好幾個拍賣品,下一個是來自破產的關家的東西,是一對龍鳳玉鐲。
聽說是關老奶奶留下來的,特意傳給關家的下一任繼承人和他的夫人。
只是現在的關家死的死,散的散——
這對玉鐲也輪到拍賣會上。
沈枝意眸色微動,鞠萍今天來拍賣會,想要的不會是這個吧?
只可惜趙天林破壞了她的計劃。
剛剛靳承洲邀請鞠萍上樓,鞠萍直接拒絕了,還以自己朋友爲藉口,說要留在樓下。
不過也是。
如果鞠萍真的想拍賣這個——
那必須得瞞着靳家人。
畢竟她現在是靳承洲的二舅媽,拍自己前夫的東西,算怎麼回事。
沈枝意眸色翻涌,一時也忘了解釋。
樓下的拍賣師開始叫價。
這對手鐲是一對,留作傳家寶再合適不過,且,成色極好。
所以起拍價格也很高。
沒過一會,樓下就陸續有人出價。
沈枝意甚至在其中聽見相當耳熟的聲音。
“想要?”男人涼涼聲音闖入耳裏。
沈枝意擡眸看過去,“有點太貴了。”
靳承洲嗓音沉沉:“剛剛不是要撈我的錢,現在倒是知道替我省錢了,怎麼,怕我心情不好,把你甩了。”
指尖掐了掐掌心,她走到靳承洲身前,半蹲下。
語氣煞有其事:“是,怕你把我甩了,更怕你不要我——”
靳承洲望去。
對上的是一雙澄澈明豔的眼眸,捲翹睫羽在她的皮膚下打下一片小陰影。
說着怕,神情卻沒有任何畏懼。
……裝都不願意裝。
反倒是他愛不明白,也恨不明白。
一直被她牽着鼻子走。
心頭燃燒的無名之火須臾燒得更洶涌,他壓住眸裏翻涌的暗潮洶涌。
“繼續。”
沈枝意怔愣片刻,差點沒回過神來人說的繼續是什麼意思。
良久,開口:“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只是我感覺靳承君這個人很危險,我擔心他藉着我對你下手,所以才刻意說那些話,如果你要我,我肯定不會離開你。”
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搭在男人的手背。
觸感溫涼。
靳承洲喉頭微動,“你覺得這樣,我就會信你嗎。”
沈枝意:“你信不信我都沒關係,這是我的真心話。”
說着,她伸出手,輕輕勾了勾靳承洲的掌心。
靳承洲反手握住她掌心,一把將人扯了起來。
冷嗤道:“別賣慘。”
沈枝意聞言,有點委屈說:“我是認真的。”
靳承洲淡淡道:“靳承君對小輩都很不錯,他要是聽見你這麼說他,該告你誣告了。”
沈枝意眨了眨眼,“有這麼嚴重嗎?”
男人沒說話,卻是按了一下按鈕。
樓下拍賣師立刻叫到一號包廂加五十萬。
緊繃的氣氛也開始緩和。
沈枝意知道,這一關算是矇混過關了。
![]() |
![]() |
![]() |
心頭微微鬆口氣,她反手圈住靳承洲的手。
兩人十指交扣。
要是包廂裏有外人,都得說一句他們兩人黏糊。
靳承洲按了兩次,把按鈕丟給沈枝意,“想要自己按。”
沈枝意沒有矯情,直接在人加價之後——
按了。
開玩笑。
以她身下這位前夫哥的現在實力,她多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伴隨着競價變多,越來越往上漲。
樓下叫價的人所剩無幾。
剩下的,都是二樓有非凡財力的。
且以隔壁房間和他們競爭的最猛。
到最後,也只剩下隔壁。
‘叩叩’兩聲。
沈枝意停下按鈕,回頭看去。
服務生道:“靳二先生,靳大先生託我們過來問一句,能不能給個面子。”
沈枝意回眸轉向靳承洲。
靳承洲語氣寡淡:“自己決定。”
沈枝意一停。
她算是聽懂了靳承洲的意思。
拍不拍,她自己決定——
那得罪靳承君自然也是她自己的事。
他只不過是就着先前答應她的事,幫她出了這筆錢。
沈枝意還在思考要不要因爲這件事得罪靳承君。
男人的大掌不知什麼時候覆上她的手背。
——隨後,直接按了下去。
約莫五六秒的時間。
包廂前方的燈由閃爍變成常亮。
門口的服務生似乎接到了臺下的通知,走了。
腳步逐漸遠離。
沈枝意看着玻璃倒出來的紅,問:“這是什麼意思?”
“點天燈。”
沈枝意心下一顫,手上的按鈕也變成了燙手山芋,“你就不怕得罪靳承君?”
拍賣會的規矩會因爲舉辦方的不同,有所不一樣。
但還是大同小異。
比如,一樓一般是舉牌加價,比二樓更直接。
二樓可以用三種方式競價,一是拍賣按鈕,按一次是加價五十萬;二是通過服務生轉述給樓下,自己要加多少。
第三種則是——
點天燈。
代表着買不離手,加價到底。
這種極其考驗人脈和個人的家世雄厚程度,稍有不慎,加不起價,就會變成全拍賣會的玩笑。
何況,靳承君前腳來問——
他們後腳點了天燈,無疑是在對人示威。
眼皮顫了顫,她脣角無意識抿緊。
卻被靳承洲吸引了注意力:害怕靳承君對付你,你剛剛就該討好他。”
沈枝意糾正:“我不怕,我只是擔心給你惹麻煩。”
靳承洲嗤笑一聲,沒拆穿她。
沈枝意面色如常,又輕輕捏了捏他掌心,討好。
“我們畢竟是一體的。”
靳承洲:“我們哪兒一體?這不是沒進去?”
沈枝意想罵他變態,卻又怕給人整爽了,忍氣吞聲道:“你就不能有點正常人的想法?”
靳承洲微微起身,扶在腰上的手掌用力。
沈枝意的身體往下沉,扣合得更緊。
“有啊,想和你合爲一體算不算。”他說。
沈枝意已經快對靳承洲的騷話免疫了。
半張脣,正要說什麼。
門口宣泄出一線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