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其實不怎麼信靳承洲的話。
可低下頭,闖進男人黑黢黢的眼眸裏,她又突然說不出來什麼。
總歸不會和靳老爺子遇見。
假裝相信也沒什麼。
沈枝意道:“我等你給我一個交代。”
靳承洲沒說話,伸手揉了一把沈枝意柔軟的發間。
沈枝意伸手攥住他的手,觸及男人面容,她抿了抿脣,輕聲說:“我要去醫院,不能再拖了。”
靳承洲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把沈枝意抱起來。
沈枝意怔了怔。
繼而,擰起眉頭,看着男人乾淨整潔的衣服上,全是蹭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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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承洲對視半眼,“過會再換一件就好了。”
沈枝意淡淡,“隨便你。”
靳承洲穩穩托住沈枝意,抱進盥洗室,把水溫調到合適的溫度,隨即把沈枝意放進去,用毛巾輕柔地給沈枝意擦拭着身上的黏膩。
清水過後。
女人身上的道道痕跡顯得更加猙獰。
靳承洲動作更加輕柔,沈枝意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是在溫水裏泡久了,有點昏昏欲睡。
擦乾淨身體,吹好頭髮。
沈枝意被靳承洲一絲不苟地裹起來,聲音平緩而低沉:“靳明心思活絡,但說謊也很容易被看出來,他有一個撒謊就容易無意識碾腳的習慣,我在問他的時候,他沒有碾,這說明他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他繼續說:“當然,我不會排除這件事和靳家有沒有關係。”
沈枝意睜開眼睛,側頭看過去,“要是有關係呢。”
圍在纖細腰肢的矯健手臂收緊。
靳承洲開了口,卻是答非所問:“寶寶,你知道的,我一直站在你這邊。”
這倒沒錯。
不然,沈枝意早在最開始就把人掃地出門了。
沈枝意脣角抿了抿,半起身:“你有沒有想過,上次是沈俊,這次是沈家昌,之後會不會是我,或者我的孩子?”
男人在沈枝意坐起來的第一秒,就改了抱的方式,手掌下滑,托住沈枝意的後背,他的整個人跟着繃緊背脊,把沈枝意放在牀上。
膝蓋毫無預兆地跪在她面前。
他的下顎線繃緊,神情暗晦莫測,顯然是被沈枝意這個猜測嚇到。
“不會有——”
沈枝意說:“這句話你跟我說了很多遍了。”
如果真的不會有,那麼孩子就不會離開。
而且,那個時候——
靳承洲還是在陪其他女人。
微涼的眼淚砸在手背上,沈枝意一頓,伸手試探地用手背貼着臉頰。
靳承洲捉住她的手。
他沒有再跪在地上,而是半傾身,將沈枝意攬進懷裏。
“是我錯了,寶寶。”
靳承洲體溫偏高,身體溫暖,沈枝意卻感受不到任何暖意,只覺得心底發冷,這股冷通過血管流到四肢百骸,叫人麻木。
臉上的淚水也一直在掉。
沈枝意不是一個叫委屈的性格,也不是一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個性,否則早在一開始,她就會不信靳承洲那些話,看着盛白萱一次次糾葛靳承洲,亦不會把靳承君告訴她的話,告訴給靳承洲。
她承認,自己有報復靳承君的心理。
但更多的是,她也希望靳承洲不要被家人這個詞模糊。
深深吸一口氣,沈枝意努力壓住喉頭的哽咽。
“你沒錯,只是我是個普通人,所以我可能沒法接受。”
接受這個回答。
不相信靳承洲真的能保護自己。
沈枝意惶然發現,她對靳承洲的信任真的產生了裂痕。
雖然並不致命,但如鯁在喉。
沈枝意伸手輕輕推開靳承洲,垂下眼,低聲說:“抱歉,我現在可能情緒不是很好,說出來的話也有偏激,有什麼話還是等之後再說吧。”
靳承洲望着女人略微發白的小臉,她眼神看似平靜,卻有着緊張和抗拒。
心頭驀然騰昇出一股無明火。
薄脣抿得更緊。
過了幾秒,靳承洲壓下心頭的躁火,聲音放輕:“我送你去醫院。”
沈枝意嗯聲。
靳承洲起身去換了一套衣服,拉着沈枝意的手下樓。
沈枝意掙了掙。
沒掙開。
男人反而握得更緊了。
於是,她也乾脆算了,任由着靳承洲去。
到了病房門口。
兩個年紀約莫五十多歲的男護工站在門口,恭敬地朝他們問了好,再轉向沈枝意道:“沈小姐,沈先生醒了兩回,但很快又睡着了,現在是術後二十四小時,所以我們還沒有喂他吃太硬的東西,只餵了一次流食。”
沈枝意:“麻煩了。”
男護工沒說什麼,片刻後,目光看向靳承洲。
靳承洲:“你們先回去吧,景東會通知你們結果。”
護工對視一眼。
靳承洲出手很大方,之前也是提前付了錢,他們沒有必要因着着急結果得罪靳承洲,所以沒有什麼猶豫,客氣朝沈枝意笑了笑,就走了。
他們看得出來。
真正能決定事的還是靳承洲身邊這位小姐。
靳承洲語氣低低:“等過了這段時間,他安全下來,把他接出監獄,怎麼樣。”
沈枝意玻璃裏的沈家昌,男人雙鬢髮白,呼吸微弱,像是真的死活一回了,和小時候能把她託在肩頭的強壯男人一點都不一樣。
“不用,繼續送回去吧。”可能是有些冷血,她淡淡說:“有錯就要認,他敢做就得自己擔着,至於監獄裏,只要沒死,我也不會管他。”
態度相當明確。
靳承洲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房間裏面的沈家昌。
身後幾聲腳步。
中年女人聲音尷尬:“一一。”
沈枝意回頭看去。
是林豔芳,她身邊是怯生生的沈俊。
連續兩次被人帶走,沈俊的精神樣貌都有點大變樣,有點胖的小子這會瘦骨嶙峋的,眼神也有點怯怯的。
他張了張口,沒有把那聲姐姐叫出口。
沈枝意看了兩秒,收回目光,“過來看人的。”
“警察通知的。”林豔芳抓着沈俊上前兩步,推搡着,讓人叫姐姐。
沈俊的聲音輕如細蚊:“姐姐。”
沈枝意摸了摸沈俊的頭。
沈俊的眼神亮了一瞬。
只是很快,沈枝意便沒再看他,對着林豔芳道:“他這麼對你們,你們沒必要過來,反正我不會讓他死了。”
林豔芳點了點頭,“我知道,就是——”
她看了一眼靳承洲,欲言又止。
靳承洲:“我去抽根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