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靜雲見喬玉蘭想得出神,知道八成她是聽進去了,又假裝換了話題悠悠說道:
“對了,我之前吩咐老劉把辦公樓窗戶外面那兩棵萬年青砍了,他砍了沒有?”
“這時候正是萬年青開花的季節,那花葉有毒,光是聞着味兒嗓子眼兒就辣得慌,要是不小心吃下去了,燒成啞巴都有可能!讓團里人都注意點,可得千萬小心!”
喬玉蘭聽得眼前一亮,心裏突然有了主意,臉上也有了笑容:
“曲團長您就是太操心,才累壞了身體,您先好好休養,我等您出院了的好消息。”
曲靜雲點點頭,看着喬玉蘭難掩興奮地離開,嘴邊揚起一抹嗤笑——
看來自己還得在醫院裏多躺兩天,避避嫌!
無論這事兒成與不成,總有一個討厭的人能從她眼前消失,最好兩個都消失!
返回文工團的路上,喬玉蘭一路都在琢磨曲靜雲說的話,她剛才“無意”中提到的萬年青無疑是給了喬玉蘭一個絕佳的靈感。
要是讓韶驚鵲喝下泡了萬年青花葉的水,她嗓子不就毀了嗎?
嗓子毀了,就算會唱歌也唱不了了!
喬玉蘭越想越興奮,到時候團裏缺歌唱演員,曲副團長再到團長面前替自己爭取一下,這事不就成了嗎?
她激動難捺地加快步伐,急匆匆趕回了文工團,卻被門衛老劉攔在了門外:
“小喬同志啊,不是我老劉不講情面,實在是團裏領導發了話,你不能再進去了!”
喬玉蘭一聽急眼了,進不去她還怎麼給韶驚鵲喝的水裏動手腳?
可任憑她口水都說幹了,老劉也是犟着脖子不放行,同情是一回事,犯錯誤是另外一回事,當了這麼多年國家機關重要崗位的職工,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恰恰這時候,結束排練的一羣人說說笑笑地從排練廳裏走出來,其中韶驚鵲那張令人難以忽視的漂亮臉蛋上洋溢的燦爛笑容格外刺眼。
看着韶驚鵲笑得開心的模樣,喬玉蘭恨不得能衝上去咬她一口,可如今她只能憤恨地一掌拍在鐵欄杆上,心裏默默賭咒發誓——
等着瞧,我馬上就讓你這輩子都再笑不出來!
九月的寧市,天氣就像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
下午還是悶熱難耐,到了傍晚一聲驚天響雷,忽地就下起暴雨來。
林巧站在宿舍樓下猶豫了一陣,還是打着傘走進了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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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文工團發工資的日子,她得趕緊到郵局把錢寄回去,她爹孃已經來信催過好幾次了,說是給她弟弟相了一門好親事,就等着她寄錢回去定親。
一想到遠在興慶村的一大家子人,她就格外慶幸自己保住了文工團的這份工作。
不僅僅是因爲這份工作帶給她的收入,更主要是因爲這份城裏的工作給了她一個遠離她爹孃兄弟的機會。
如果她還留在村裏,現在她弟弟定親的錢就該是用她嫁人的彩禮去換的了!
林巧走出文工團的大門,此時的街面上已經有了積水,她小心地盯着路面,想要仔細避讓開。
忽然從身旁的大樹後面伸出來一雙手,猛地將她拉了過去。
她瞪大眼睛,還來不及驚呼,一只留着長指甲的手就牢牢捂在了她嘴上:
“別喊!是我!”
林巧驚恐地看着對方,一縷一縷被雨水打溼的頭髮散亂地貼在那人臉上,將五官擋了七七八八,可她還是從聲音聽出了這人是誰。
“唔,唔……”
“你別喊,我就放開你!”
認出來人的林巧點頭如搗蒜,心裏已經怕得要死,剛感覺到嘴邊的手鬆開了一些,急忙深吸了一口氣,就開口求饒:
“玉蘭姐,你別怪我,是韶驚鵲逼着我去告發你的,我要是不去,她就要連我一起趕出文工團,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也是沒辦法……”
來人正是在文工團外苦苦蹲守的喬玉蘭,不枉她在雨中淋了這麼久,總算是把林巧給逮住了!
喬玉蘭一手抓着林巧的衣領,一手撩開擋在眼前的溼發,滿眼恨意地瞪着她:
“你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就能失去了?!現在你把我搞得這麼慘,這筆賬咱們怎麼算,你說!”
林巧哪裏想得到什麼辦法,她摸了摸兜裏揣的錢,總共有五十塊,是她這半年來省吃儉用攢下的所有積蓄,原本是要給家裏寄回去的,可眼下喬玉蘭來找麻煩,她也只能先顧自己這頭。
也不知道是凍着了,還是真害怕,林巧哆哆嗦嗦地把錢從兜裏摸出來,遞到喬玉蘭面前哀求道:
“玉蘭姐,這五十塊錢是我全部的積蓄,本來是要寄回家裏給我弟弟娶媳婦用的,現在全給你了!除此之外我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不料喬玉蘭卻一把打開她的手,滿臉嫌棄:
“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呢?!這就想把我打發了?還不夠我買件衣服的!”
被喬玉蘭這麼一懟,林巧原本就慘白的臉上血色又褪了幾分。
她在文工團就是拿的最低工資,和工廠裏的學徒一個標準,一個月十五塊。
爲了攢夠這五十塊錢,她這半年幾乎就沒在外面飯館吃過一頓飯,除了必要的生活開銷,剩餘所有錢都被她存了起來。
結果自己辛辛苦苦存了半年的錢,還抵不過人家一件衣服、一條裙子值錢。
林巧心裏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惡意,韶驚鵲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女就不說了,就連喬玉蘭這種被文工團趕出去的喪家犬事實上也不知比她過得好多少,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任何公平可言。
就像喬玉蘭明知道害她被開除的罪魁禍首是韶驚鵲,她也只敢來找最好欺負的自己撒氣!
可林巧心裏縱然一萬個不服氣,面上卻仍舊不敢顯露一點:
“玉蘭姐,我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錢了……”
喬玉蘭本來就不是衝着管林巧要錢來的,聽她在自己面前哭窮,鼻尖冷哼一聲,開口道:
“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幫我辦件事,我們就兩清了!”
看着喬玉蘭嘴角詭異的笑容,林巧心裏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遲疑着問道:
“什……什麼事?”
喬玉蘭從包裏摸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玻璃瓶,塞進林巧手裏:
“把這個倒進韶驚鵲喝水的杯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