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點名的男人穿着一身陳舊卻還算筆挺的中山裝,夾着一個四處破皮的公文包,一副知識分子的派頭。
他聽到韶驚鵲這麼問,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不悅道:
“是我說的,怎麼了?”
他不過是描述了一個客觀事實,總不至於也要被罵吧!
韶驚鵲仔細打量了這個人一番——這麼擁擠悶熱的車廂裏,他的中山裝扣得嚴嚴實實,連最上面一顆也沒解開,公文包的拉鍊斷了,卻用一根尼龍繩栓了起來,雙手交叉將公文包抱在懷裏,雙腿併攏夾緊,防禦姿態十足,這人一看就是個性極爲小心謹慎的那類人。
像他這樣的人倒是真有可能在火車上熬着不睡覺,所以他剛才看到這小姑娘睡着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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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既然看到小姑娘睡着了,肯定也看到有可疑的人接近過小姑娘,而且他的防禦意識這麼重,應該是這羣人中最敏感的一個,說不定他早就發現了那個可疑的人是小偷,只是出於自保沒吭聲而已。
“我想問問,剛才這個姑娘睡着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靠近?”
聽韶驚鵲這麼問,眼鏡男的神情明顯有些不自然,他撇了撇嘴嘟囔道:
“沒有,我什麼也沒看見。”
答得還真是爽快,韶驚鵲呵呵一笑:
“這就怪了,這個姑娘說她睡着前檢查過錢還在包裏,驚醒的時候錢就沒了,前後不超過十分鐘的時間,這期間其他人都在睡覺,只有你說你看見她睡得很香,那正好說明你沒睡着。”
“你沒睡着,卻沒看見有可疑的人接近這個姑娘,錢也不會自己長翅膀飛了,那就只剩一個可能,你就是那個趁小姑娘睡着偷錢的人!”
“你胡說!”
那個眼鏡男像受了莫大的刺激,“噌”一下站了起來,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簡直血口噴人!我堂堂一個國家幹部,怎麼可能做出偷錢的事?!那錢不是我偷的!”
韶驚鵲卻擺出一副不信的模樣。
剛才不就是他第一個煽動羣衆輿論,對小姑娘開批鬥會的嗎?
這招她也會。
“大傢伙都聽到了,這錢是姑娘睡着的時候丟的,他剛才親口承認看見這個姑娘睡着了,就說明他自己沒睡着,但又說沒看見有可疑的人靠近,這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依我看他就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被我發現了話裏的漏洞,現在圓不回來了!”
聽韶驚鵲這麼一說,身邊的人紛紛點頭應和起來:
“這姑娘說的有道理,那錢又不會自己長腳跑了,肯定是有人偷了呀!”
“這麼多人裏就他沒睡着,還知道人家姑娘睡得挺香,又說不出來有其他可疑的人,我看就是他沒跑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說他是國家幹部就一定是了?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穿這一身行頭給自己打掩護呢!”
“黑燈瞎火的,不睡覺盯着人小姑娘看,就算不是小偷,也不是個正經人……”
衆人七嘴八舌越說越像那麼回事,把眼鏡男氣得捶胸頓足,可他一張嘴哪裏說得過這麼多人: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都說了不是我!我可以給你們看我的工作證!你們再冤枉我,我就到派出所去告你們!”
韶驚鵲對他的威脅不以爲然,她只想從他口中得到小偷的線索:
“既然你覺得冤枉,那就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出現,就算去了派出所,公安還是會問你一樣的問題,你答不出來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眼鏡男被她的話唬住,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可一想到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又害怕得不敢說。
韶驚鵲看出他眼底的鬆動,又給他扔顆甜棗兒:
“你剛才說你是國家幹部,那凡事就更應該爲人民的利益着想,你幫助這個姑娘把錢找回來了,人家說不定還給你送錦旗呢!”
小姑娘忽然感覺自己胳膊被人扯了扯,擡頭一看韶驚鵲正朝着她使眼色,連忙附和道:
“對,大叔,你就幫我想想吧,要是錢真找回來了,我一定給你送錦旗!”
眼鏡男聽說小姑娘真要給他送錦旗,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顯然對他來說這個條件很有吸引力。
他一時間有些猶豫,吞吞吐吐道:
“其實……我看得也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是有那麼一個……”
“一個什麼?”
韶驚鵲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眼鏡男一頓,似乎在心裏做了一番權衡,最終才泄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是一個戴着鴨舌帽的小個子男人。”
“我這人心思重,在火車上睡不着,就一直半眯着眼睛養神。”
“剛才那小姑娘回來坐下後,很快就睡着了,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兒擠過來一個小個子男人貼着她。”
“我開始以爲那人是想揩油,佔小姑娘便宜,便咳了一聲提醒他,旁邊還有人醒着。”
“誰知道,那人立馬轉身瞪着我,手裏還拿着一把刀,我一看那架勢立馬嚇得閉上眼睛裝睡。”
“再然後,就聽到小姑娘哭着喊她的錢不見了,我才知道那人是小偷……”
眼鏡男見韶驚鵲聽了不說話,以爲她不信,連忙心急地解釋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剛才我不說,是怕給自己惹事,你們是沒看見,那人手裏拿着那麼長一把刀,我擔心要是他報復我怎麼辦?”
“可我真沒看見他偷錢的過程,我嚇得眼睛都沒敢睜……”
韶驚鵲本來就是爲了逼他說出看到的實情,壓根兒沒懷疑他。
現在離下一站起碼還有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外面荒郊野嶺相信小偷也不會在這時候跳車,說不定還會趁着許多人睡着的時間繼續作案,還有時間抓人。
“那人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明顯特徵?”
帽子可以取下來,這年頭個子不高的男人也不少,要儘快找到人還得儘可能縮小範圍。
眼鏡男想了想,還真被他想起一點:
“那人扭頭瞪我的時候,剛好他手裏的刀反光,我瞧見他左邊嘴角有一顆大黑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