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到了。“將尹唯一從紛繁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她緩緩擡起頭,目光投向遠方遼闊無垠的大海。
此時,巨大的遊輪已逐漸降低速度,宛如一片輕盈的羽毛般緩緩地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激起層層細微的漣漪,向四周盪漾開來。
溫柔的海風吹過,輕輕撩動着尹唯一的髮絲,帶來絲絲鹹鹹的氣息。
一旁的徐景熙滿臉眷戀與不捨,他顫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徐小希的骨灰盒。隨着蓋子的開啓,白色的骨灰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飄灑而出,與海風一同飛舞、飄散。
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此刻已是淚如雨下,縱橫交錯的淚痕佈滿了他滄桑的臉龐。
而尹唯一則毫不猶豫地打開那個精緻的骨灰罐,但她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點點地將骨灰撒出,而是猛地一下將骨灰罐倒立過來。
瞬間,所有的骨灰都傾瀉而出,被強勁的海風吹得四處飛散。
隨着骨灰罐砰的一聲落入大海,尹唯一臉上那明妹的笑又回來了。
尹唯一的臉上竟然看不到絲毫悲傷的神情。相反,她放肆地大笑起來,笑聲清脆而響亮,迴盪在這片廣闊的天地之間。
她那雙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彷彿一只長久被困在牢籠中的鸚鵡,終於掙脫束縛,展翅高飛,向着心中渴望已久的自由天空盡情翱翔。
發泄情緒的整個過程都沒有人前來打擾她,彷彿周圍的世界都凝固了一般。僅僅過了十分鐘,她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邁着堅定的步伐朝着船艙緩緩走去。
當她路過蘭溪的時候,蘭溪輕聲問道:“小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到S國嗎?”
尹唯一輕輕地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回答道:“你要走了?”
蘭溪微微頷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與傷感:“這邊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而且祖母的病情突然惡化,我也是時候回去陪伴在她身邊盡孝了。”
尹唯一靜靜地凝視着蘭溪的眼睛,能夠清晰地看出其中蘊含的期待之色,但此時的她早已心如死灰,變得無比麻木不仁,成爲了一個極度自私自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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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漠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不要將在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告知外祖母,更不要讓她知曉有關於我的任何消息。”
聽到這話,蘭溪的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深深的失落,他忍不住再次勸說道:“祖母所剩時日已然不多,難道你就不能稍稍心軟一些,去見一見她老人家嗎?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啊……”
尹唯一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你真的爲了她好,就不要說。”
蘭溪眼神複雜:“爲什麼?你不該是這麼冷血的人。”
尹唯一笑的明妹又張揚:“我本來就是啊!”
“人生最殘忍的事,是給了你希望。然後再把希望一點點撕碎。”
尹唯一沒有做絲毫的停頓,腳步匆匆地徑直朝着船艙快步走去,生怕自己反悔。
當她終於抵達那扇熟悉的艙門時,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踏入房間後,她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步履蹣跚地走向那張靠窗的榻榻米,然後如同一灘爛泥般重重地臥在了上面。
她微微擡起頭,半仰着看向窗外。此時,那片蔚藍色的天空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的眼前,清澈而純淨。
然而,這美麗的景色卻無法掩蓋住她內心深處的悲傷和失落。
不知何時,一滴晶瑩的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悄然滑落,輕輕地滴落在榻榻米上。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自己溼潤的臉頰,口中喃喃自語道:“應該高興的,對,我應該高興纔對……”聲音輕得如同風中的呢喃,似乎連她自己也不確定這句話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就這樣,她保持着半撐起身軀的姿勢,靜靜地凝望着窗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淡淡的笑容終於緩緩爬上了她的嘴角,並逐漸擴散至整個面龐。
那笑容雖然淺淡,但卻真真切切地到達了眼底,彷彿是經歷了漫長黑夜後的第一道曙光。
尹唯一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場冗長而深沉的夢境之中,時光似乎在她沉睡的時候悄然流逝。
她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毫無防備地沉浸在甜美的夢鄉,連那平日裏總是微微蹙起的眉眼間的褶皺都消失不見了。
當她再次緩緩睜開雙眼時,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頭頂上方那一片奢華無比的星空頂。
無數閃爍的星星如同鑲嵌在天幕之上的寶石,熠熠生輝。以往,尹唯一只覺得這種由科技營造出的星光不過是徒有其表,但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承認它們的確美輪美奐。
“快到了,再睡會兒吧!”一個磁性低沉且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
尹唯一這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安安靜靜地依偎在這個男人溫暖的懷抱裏,竟然就這樣毫無顧忌、毫無防備地酣睡到現在。
尹唯一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凝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仔細地端詳着他的面容,然而此刻她的內心卻是出奇的平靜,就好似一潭死水,沒有絲毫波瀾泛起。
就在這一瞬間,尹唯一恍然領悟到:那些曾經極度渴望並一心想要得到的東西,不管最後是否真正擁有,都會隨着歲月的沉澱漸漸變得不再重要,最終歸於沉寂無聲。
無論是誰,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在選擇的岔路口,無論怎麼選都會有遺憾。
不妨大膽一點,即便前方等待着的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果可以,請務必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一定不要忘記要好好保護自己,只有這樣才能盡情地綻放屬於自己的光芒,尋找到那條只屬於自己的生活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