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直纏綿病榻，雙眼甚至已經渾濁了，可她的心一直是通透的。
明瀲會醫術的事情早就瞞不住她，甚至久病成醫，明白明瀲應當是醫術超羣，否則怎麼會那麼多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被她輕鬆治好？
這些日子，明瀲又總是戴着面紗。以她對明瀲的瞭解，這丫頭從來不是會對自己容貌怯弱自卑之人，所以今日才有此一問。
明瀲沒想到第一個猜到的竟然是自己外祖母，她明白老人家無論如何也不會透露出去，索性側頭將自己的面紗從耳邊摘下，一張絕色容顏暴露在房間中。
屋內的空氣彷彿都流淌的慢了幾分，老太太屏住呼吸，貪婪又細緻的打量眼前這張面容。
芙蓉爲面柳爲眉說的大概便是這般如畫容顏了，瀲灩的桃花眼，精緻小巧的鼻樑，潤澤的朱脣，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完美，組合在一起，形成這叫人一眼看過去便覺得驚豔的面容。
而這驚豔不是曇花一現，是值得細細琢磨，一寸寸審視，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只能感嘆這等容貌是上蒼最完美的作品。
“肖似你母親……”
老太太伸出乾燥溫暖的手撫上明瀲的面容，從眉目間找到和趙鳶兒相似的影子。
趙鳶兒當年就生的極好，願意嫁給明城除了因爲他會花言巧語也因爲他有一張俊朗的面皮。結合二人優點而生的明瀲長相又怎麼會差。
這張面容終究是像趙鳶兒多一些，老太太看着江輕寒明瀲，又彷彿透過這面容下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兒。
一行淚無知無覺的從她眼角劃過，落在溝壑叢生的臉頰上，明瀲心疼的用指腹輕輕抹去，將頭靠在外祖母胸前。
“外祖母，別難過了，您看看阿瀲，阿瀲會一直陪着您的。”
老太太被拉回思緒，狼狽的擦了擦眼角，帶笑的聲音顫抖：“好孩子，好孩子……”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老太太或許是想開了許多，目光中重新煥發生機，整個人看起來也精神許多。
“您得快快養好身子才是，不然被人欺負了都沒人替孫女撐腰~”明瀲扶著老太太坐下，輕搖着她的手。
“好，爲了阿瀲，老婆子我也要再多活幾年，至少也要抱上重孫才能閉眼呀。”
老太太慈愛的打量明瀲，繼續說道：“外祖母知道我們阿瀲是有難言之隱才不顯露自己的醫術，想必是之前在明家過的並不好。要是外祖母身子爭氣點也不至於這麼晚才讓你回家，不過，之後外祖母也要爲阿瀲撐腰了。”
老太太在明瀲的攙扶下挺直了腰，面上的神情嚴肅起來，當家主母的威嚴顯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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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聽你舅舅說，之前你娘中毒的事情和季夢有關，現在人正在府中關押著。你舅舅本欲將她移交官府，被我阻止了。
這件事疑點重重，季夢心性偏激，可主動想去當別人的妾她自己決計想不到。而且她手中是想哪裏來的毒藥？若非無人與她合謀豈會如此。更何況，我也不信明劉氏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深宅大院裏的大家閨秀，也曾經歷過無數宅院裏的骯髒手段和勾心鬥角。在她還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在母親的教導下能在後院中立足且樹立威信。只不過後來嫁到了趙家並沒有用武之地，不代表她不懂這些宅鬥手段。
明瀲不知道這點，依舊不妨礙她佩服老太太：“外祖母，您好厲害呀，這就是直覺嗎？”
面對外孫女的吹捧老太太心情都好了許多，她摸着明瀲的發頂：“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帶你去審一審那季夢，查看下當年之事是否另有隱情，不是爲了替她辯解，而是外祖母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兇手。”
明瀲乖巧的點頭，她沒阻止老太太，一是因爲這兩日的調養老太太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目前只是走動一二並不會花費什麼精力。二是這件事是老太太的心病，若真能早日將老太太心尖的這顆刺拔出來，那才算是真正的解了後患之憂。
更何況，她自己也想知道，究竟還有哪些人是害死原主的真兇，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將軍府並沒有地牢，季夢人關在柴房，老太太傳出要審問的消息後，趙周氏親自前來陪同。
趙周氏前來時心中還有一些忐忑，畢竟這女子據說癡戀她的夫君，又長得容貌豔麗，若是真查出來點什麼，她該如何是好？
柴房內，季夢雙手被綁，被兩邊的婆子壓制住跪在地上，之前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甲也折斷一半，整個人披頭散髮十分狼狽，再也不復當初明瀲第一次見她時的容光。
“這些日子，你也該吃盡苦頭了，季夢，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老太太聲音威嚴緩慢開口，周身氣勢顯露無疑。
季夢此刻狼狽無比，卻仍是大笑：“趙敬呈呢？叫趙敬呈來見我，我就告訴他。”
趙周氏在一旁的表情猶如吃了蒼蠅般噁心，還不得不說：“前些日子你也見過他，那時候你不是說只是想讓他恨你？”
季夢輕蔑的瞥了一眼趙周氏，並不搭話。她現在別無他念，只是想法設法想見到趙敬呈，滿足心中畸形的癡念。
明瀲慢慢走上前開口道：“只怕你不知道面前這位就是我的舅母吧？你就算見到舅舅又怎麼樣，他喜歡的也永遠不可能是你。”
“什麼？！”季夢的表情一下就變了，她臉上猙獰無比，掙扎就想衝上前抓撓趙周氏，可惜被婆子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你就是他娶的那個女人？憑什麼？你哪一點比我好他寧願和你成婚也不選我！”
季夢狀若癲狂，她沒想到這幾日來審問自己的竟然就是自己心上人的妻子。
老太太見她這幅模樣，冷聲吩咐：“拿水來。”
很快有婆子端來備好的冷水，老太太一個手勢，一盆冰冷的涼水撲面潑向季夢。現在這個天氣，冰冷的水浸溼了她的衣物，她整個身上猶如貼著冰雪，溼發也亂糟糟的貼在臉上，格外狼狽。
老太太又讓人丟給她一面鏡子，冷哼一聲說道：“自己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有什麼資格說我趙家的兒媳婦？”
季夢不想看，可鏡中的人還是被她視線掃到，蒼白的臉色，融化的妝容，骯髒的衣裙，狼狽的連一個乞丐也不如。
她不想接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特別還是在自己的情敵面前，可現在容不得她選擇。
“不，我不是這樣的，不！”
季夢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瘋狂的搖頭後退，想要避開鏡中的畫面，可老太太依舊沒有放過她。
“逃避有用嗎？這就是現在的你，你再睜眼看看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誰配不上敬呈你難道不知道？”
殺人誅心，攻心爲上。老太太這番話，徹底摧毀了季夢的防線，她崩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