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鳶兒啊!”老太太終究是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捂住臉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是孃親對不起你,孃親當時要是再堅定一些,不讓你嫁給明城,或者是在果斷一些,去明府將你接回來,也不會讓你這麼年紀輕輕的就去了,是孃親對不起你啊!”
老太太聲嘶力竭,淚如泉涌,模糊的淚眼中她似乎又看見了她的鳶兒喊她孃親,她想伸手去抱,對方又緩緩消散。
明瀲蹲下來,張開手臂將老太太圈在懷裏,一遍一遍的輕拍着她的後輩安撫:“外祖母,還有阿瀲在,阿瀲會永遠陪着您,您看看阿瀲啊。”
明瀲緊緊的抱住老太太,在她輕聲的安慰中老太太終於平歇下來。旁邊的丫鬟上前左右攙扶住老太太,將她扶回房內躺在牀上。
“外祖母,您好好睡一覺,起來後我們一起去爲孃親報仇好不好?”明瀲坐在牀邊輕聲詢問,老太太點點頭,眼角仍有溼潤,人卻沉沉睡去。
明瀲知道老太太今日所受到的衝擊太大,大哭一場後又極爲耗費心神,但心中的鬱氣總算隨着這次發泄排出來許多。
等她醒來後,身體將會好上許多,不至於和之前一樣被心結折磨得纏綿病榻。
明瀲剛拉開房門,準備走出老太太的屋子,不期然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當中。
她的鼻尖受到的衝撞最大,一下子泛起了委屈的紅,眼角也漫出一層溼意,擡頭望去,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時景疏。
“好端端的你站在門前做什麼?”明瀲委屈的埋怨,橫飛的眉眼嗔視對方。
明明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可這雙桃花眼內因爲吃痛水霧朦朧,眼角飛紅一片,委屈的水光中還有撒嬌的意味,一個眼神便足以叫他丟盔棄甲。
那一眼並無妹意卻有妹態,很難讓人不去思考,若是在別的地方,要怎麼做才能讓眼前這人流露出這種神情。
時景疏呼吸一滯,爲著這一瞬間的風情一顫,他喉結微動,連自己的來意都要忘了。
其實他是故意站在門前,因爲剛才她已經問過了,這屋內只有明瀲一人,所以也就起了一些微妙的捉弄心思。
等對方當真上當時,時景疏又懊悔自己定力不夠,懊悔撞疼了明瀲。
“還疼嗎?要不要我給你揉揉?”鬼使神差般,時景疏將自己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明瀲不可思議的擡頭盯着時景疏,驚訝的眼神彷彿時景疏是一個登徒浪子。
時景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又孟浪了。
他後退一步,示意自己的無害,而後說道:“我來找你,是有些事情要同你說。”
“什麼事?”明瀲疑惑,她和時景疏其實除了夫妻名義好像並未有太多交際。
“前幾日我夜晚都偷偷回了王府,可今日趙老將軍委婉的問我爲什麼不住在將軍府,還問我是不是對將軍府的待客之道不滿意,我懷疑他已經發現了我們夜晚並未睡在一間房的事情。”
這是時景疏住到將軍府後明瀲和她約法三章商量的事情,他們兩個畢竟還沒有夫妻之實,而且半年後還可能會和離,自然不可能睡在同一張牀上。
所以時景疏主動提出來入夜後自己偷偷溜出去,儘管這行爲絲毫不像是他這種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前幾日晚上,明瀲總是默默挑燈夜讀,時景疏則是隔着一扇屏風處理公務。間或擡頭看一眼屏風上優雅的倒影,時景疏心中便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這些日子時景疏一直恪守君子之禮,從來沒有過非分之舉,再加上明瀲本就不是古代保守的性子,也習慣了兩人每天晚上隔着屏風各做各的事情。
但現在被趙老將軍發現了就有些麻煩,明瀲蹙起眉頭:“外祖父還有問你其他什麼嗎?”
“他老人家沒問什麼別的,只是敲打了我一番,言語中有些擔心我們的感情。”時景疏邊走邊說。
明瀲有些憂愁,趙老將軍武功好整個京城都知道,別到時候時景疏晚上再次出去後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不如今晚你就睡在我的屋子裏?”明瀲試探開口,她不想讓外祖父一大把年紀了還因爲這種事情操心。
“可以嗎?但阿瀲你不是說過……”時景疏欲言又止,卻更惹人探究。
明瀲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次事發突然,若是被外祖父疑心反而不好,只不過要委屈王爺和我待幾晚了。”
時景疏不自覺的露出笑意又很快謹慎的收斂回去:“我不委屈,咱們之間也不用見外,你叫景疏便好。只不過,阿瀲你介意我睡在外間的榻上嗎?我保證不會打擾你。”
明明是一個在外人面前冷若冰山的王爺,此刻卻猶如一個害怕被拒絕和拋棄的大型犬一般,彷彿正在討好主人而搖動尾巴,莫名讓明瀲憐愛起來。
明瀲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冒出來這麼奇怪的想法,她將腦海中奇怪的思想屏蔽,而後主動提出自己睡外間。
“外間的榻不過一人寬,王爺……”一句王爺還沒喊完,明瀲就接收到時景疏請求的眼神,頗爲彆扭的改換了說辭,“景疏不如就睡在裏面,榻讓給我正合適。”
她是真覺得時景疏這麼大個子睡在一張小榻上太過逼仄,而自己睡則剛剛好。
豈料時景疏想也不想就拒絕:“男子漢大丈夫有地方睡就不錯了,豈能讓弱質女子受罪。前幾年我曾領軍打仗,什麼惡劣的環境都見識過,睡榻上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
明瀲爭不過他,索性不再多言,只是想到今晚兩人就是真的只隔了一層屏風同屋而眠,還是有些羞赫。
見她終於答應,時景疏眼中泛起星星點點的喜意,又被他極力壓制。
他輕咳一聲,保證道:“今晚你便當我是將軍府的守衛,不必太在意此事。”
明瀲心中腹誹,有哪個守衛能進到小姐的房間啊?
晚膳時,趙老將軍果然時不時的瞅幾眼他們兩人,讓明瀲莫名有些耳熱。
“時家小子,你可別忘了上次對老夫保證過什麼,我們家阿瀲是有人護着的,你做什麼事前掂量掂量,知道嗎?”
一頓飯在奇怪的氣氛中度過,臨尾時趙老將軍還是沒忍住出言敲打時景疏,明瀲想到原因,連最後一筷子菜也沒吃完就落荒而逃,留下一臉茫然的趙敬呈和趙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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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沉,黃昏交界處銀月生輝,已然到了入寢的時間。
明明平日裏兩人也是這麼走進去,可今日空氣中多了一些奇怪的因素,氛圍也變得緊張。
畢竟,他們將要迎來第一次同屋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