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第二日醒來,先去了洗手間。
看見絲絲縷縷的紅,她皺了皺眉,又換了一片。
門口是管家的敲門聲。
問沈枝意能不能進來。
沈枝意出了盥洗室,剛要拒絕。
只見管家從善如流地推着小車,走進來,提起眼,微微朝沈枝意一笑。
沈枝意一瞬間冷了臉色,“我沒有通知你——”
“這是太太的命令。”管家說,“太太的意思是,讓你養好身體,過兩天直接去靳氏報道。”
沈枝意一頓。
管家道:“您也餓了吧,昨天沒吃東西就睡了,這會應該飢腸轆轆的。”
沈枝意沒說話,但空空如也的胃的確在提醒她——
她需要吃東西。
沈枝意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嗓音淡淡:“我不是你們的犯人。”
管家:“我知道。”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沈枝意莫名有點不安和煩悶,擡起眼,她盯着管家。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管家:“過兩天吧,不會太久的。”
沈枝意總覺得管家這笑容有些不對勁,抿着脣,還想說什麼。
管家把早餐放下,直接走了。
中午、晚上都是如法炮製。
沈枝意待得更煩了。
不止如此。
她還發現自己的流血現象停止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從前沈枝意再怎麼缺氣血,也不會在第二天直接停。
且,這次的量特別少。
沈枝意更加不安了。
只是如果梅鶯真的從沈家昌那知道鞠萍的事,不會這麼淡定。
也不會找上自己了。
想到這裏,沈枝意心定了不少。
第三天,梅鶯出現的時候,帶了一份合同。
梅鶯居高臨下道:“你看看,要是沒有問題,你就直接簽了。”
沈枝意翻了翻。
合同寫明三點。
一,她必須讓靳承洲和盛白萱分手。
二,分手之後,不許再留在靳承洲身邊,更不能見他。
三,不能出口反咬出梅鶯的存在。
這三點違背一條,沈枝意都要賠償天價的違約金——
甚至,會牽累到家裏人。
沈枝意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平聲道:“我不可能籤。”
梅鶯蹙眉,“你不想要你父親出來了?”
“第一條和第三條我可以答應,但第二條我做不到。”沈枝意略微擡起眼,脣角彎彎:“這麼多次,可不是我找靳承洲,而是靳承洲找我。”
她隨手將文件丟在桌面上,“我又不是腦子有坑,籤這種對我不利的合同,要是他非要見我,你還要我賠償,我是瘋了?”
梅鶯臉色一沉。
偏偏,她還不能反駁——
因爲這的確是靳承洲能幹出來的事。
壓下胸口的怒火,她說:“那就改一改,去掉第二條。”
沈枝意:“我要一個億。”
梅鶯是真的被沈枝意氣到了。
經濟下行,生意本來就不好做,現金流縮水,這年頭不說個人,就連公司能拿出一個億的都少之又少。
沈枝意這是獅子大開口!
豁然站起身,她怒道:“你是掉進錢眼裏了!”
沈枝意反問:“你的兒子不值一億?”
梅鶯無言。
就靳承洲這個身份,幾百億都是值得。
可這和沈枝意有什麼關係!
梅鶯繃緊聲音:“你就不怕吃吐了。”
“吃吐了是我的事,拿不拿是你的事。”沈枝意說,“我可不是只會要愛情的學生了,對於成年人來說,當然是面包最重要。”
女人脣色偏淡,眉眼冷清,說話的時候,睫毛輕輕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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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冷中間,又添了幾分柔軟。
她的嗓音也是軟糯那一掛的。
聽着極具反差感。
其實如果沈枝意當年不是和靳承洲搞在一起,梅鶯大概會喜歡她,因爲她和沈枝意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
愛情和面包?
愛情能填飽肚子嗎,只有面包才能。
否則梅鶯也不至於當初……
壓了壓思緒,梅鶯道:“一億沒有,一千萬,要我就立馬改合同。”
沈枝意沒有立即同意,只問:“我爸——”
“我會安排你和他見面。”梅鶯心裏涌現出一絲怪異,可沒說出口。
沈枝意微微頷首,“改合同吧。”
梅鶯讓管家去外面改了合同。
十多分鐘後,管家帶着一份新合同過來。
沈枝意看了兩眼,確定沒有問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梅鶯在旁邊簽了自己名字。
沈枝意見她放下筆,“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梅鶯道:“今天,過會會有人送你。”
梅鶯拿上合同,對着沈枝意道:“你最好安分一點。”
沈枝意沒說話。
梅鶯走了,她身邊的那位夏管家和她一起。
片刻,酒店的人敲門。
說送沈枝意回市區。
沈枝意收拾了一下東西,看向酒店的人,道:“我想先去墓園一趟。”
經理臉色變了變。
沈枝意道:“她沒權利阻止我去看我外公吧。”
經理不好答話,只斟酌說:“我去問一下。”
沈枝意脣邊浮現嘲弄的笑。
經理到旁邊角落打完電話,就回來了,面上沈枝意的態度尊敬不少。
“梅小姐說您隨意,但之後不會有車送您了。”
沈枝意哦了一聲,擡腳走出酒店。
這裏距離墓園不遠。
但也有一兩公里。
沈枝意搭了個公交過去,中間隨意挑了幾條消息回。
下車時,天空飄起薄薄細雨。
沈枝意怔了幾秒,心底那口蘊了幾天的熱氣突然散了。
更多的是冷。
無窮無盡的冷。
冷到沈枝意身體打顫,想把自己攏緊,退回酒店。
可擡眼看見半山腰相互依偎的矮矮的墓。
沈枝意又捨不得。
走到賣紙錢的店,買了幾捲紙錢元寶和香燭。
她徒步上了山。
細雨打溼肩頭,沁進領口。
沈枝意像是毫無所覺,走到半山腰,把香燭和紙幣依次擺好,點燃。
雨勢不大,蠟燭微弱的火光搖曳又熄滅。
沈枝意搭了個紙棚子。
蠟燭燃起來,她卷着紙幣,沾了火舌,一點點燒開。
可能是因爲雨勢,也可能是因爲別的原因,紙幣燒得很慢,沈枝意只能一邊把它拱起,一邊燒。
這麼燒,終於快了許多。
沈枝意慢慢燒着紙,眼神卻盯着墓碑靜靜出神。
她有多無能。
以至於她外公外婆死都不能安生,還要爲她操心。
沈枝意壓根不相信梅鶯的話。
梅鶯能用外公外婆威脅她一次,就會有三四次,難不成她次次都要淪爲她的工具。
既然她不肯放過她——
那大家都不要好過。
身後的腳步一點點靠近。
陰影站在身後。
沈枝意沒有回頭,側身道:“前些天下雨發生了山體滑坡,我擔心外公外婆的墓有牽連,就先回來了。”
陰影上前兩步。
沈枝意把紙幣塞進他掌心,微笑道:“你不是想見他們,就燒一把紙吧,讓他們知道我帶孫女婿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