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遲到的答案
陸知易可以安安靜靜地走在他身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也不會覺得尷尬。
到了公寓門口，謝景行忽然停下，轉身看着她。
“知易！”
“嗯？”
“下週論壇，你準備好了嗎？”
她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準備好了！”
“別怕！”
“我不怕了！”她輕聲說。
“這次，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我自己！”
謝景行微微頷首，目光沉靜而堅定。
他知道，她已經走得很遠了。
雖然偶爾還是會回頭看一眼那些舊傷，但她已經不會再被拖住了。
她真的在慢慢好起來。
傅衍禮閉着眼，沉默地靠在椅背上，手心微微發涼，連指尖都沒有多少血色。
深夜的傅家空曠寂靜，走廊的壁燈亮着柔和的光，卻驅不散心底深處的那種陰冷。
他不知道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多久，直到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傅如煙披着淺灰色的披肩，手裏端着一杯熱牛奶，站在他面前。
“喝一點吧！”她聲音溫柔，沒有一點咄咄逼人，只像是一個妻子在關心疲憊不堪的丈夫。
傅衍禮沒有擡頭，也沒有伸手去接。
傅如煙見狀，把杯子放在桌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着。
空氣彷彿凝滯了，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良久，傅衍禮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如煙……你覺得我們還像夫妻嗎？”
傅如煙微微一怔，眼神一閃，卻很快掩下，笑了笑，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不是嗎？”
傅衍禮苦笑，手指用力掐着掌心，試圖壓抑住心底翻涌的情緒。
“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像是一場交易！”
“冷靜得可怕，完美得讓人喘不過氣！”
傅如煙垂下眼睫，溫柔地說：“如果冷靜，能讓這個家維持下去，讓你不至於崩潰，那我寧願一輩子這麼冷靜！”
她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擡手輕輕覆蓋住他僵硬的手指。
“衍禮，我不會逼你去愛我！”
“但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陪你撐起傅家，陪你走完未來的路，不管前面有多難，我都會在！”
傅衍禮閉着眼，指尖微微顫抖。
他想抽回手，卻終究沒有力氣。
他害怕的，不是傅如煙的好，而是這種無法拒絕的好。
是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讓他感到無處可逃。
與此同時，陸知易那邊，項目組正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長時間高壓的科研工作，讓她的精神狀態變得更加堅韌。
她每天清晨按時起牀，晚上整理數據到深夜，生活節奏緊張卻有序。
在別人看來，她幾乎是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冷靜、專業、理性，像一臺精密的機器。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那塊被撕.裂過的地方，從未真正癒合，只是被重新縫合上了一層更厚的保護膜。
有時候深夜醒來，她還會下意識地去摸枕邊，像是尋找某種早已不存在的安慰。
可每次，手邊都是冰冷的空無。
謝景行始終沒有越界。
無論他們在一起工作得多麼默契，生活上多麼習慣彼此的存在，他都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既不逼近，也不後退。
這種剋制，讓她得以喘.息，也讓她心底那份逐漸被修復的脆弱感，慢慢生出一絲新的力量。
那天傍晚，陸知易加完班，謝景行開車送她回家。
車窗外，細雨如絲，城市的燈光映得路面溼漉漉一片。
車裏放着很低的古典音樂，她靠在座椅上，閉着眼休息。
到小區門口時，她忽然睜開眼，輕聲說：“謝景行！”
“嗯？”
“謝謝你！”
他微微側頭，看她。
“謝謝你一直陪着我！”她低聲道，聲音裏帶着淡淡的疲憊，卻又無比真誠。
謝景行握着方向盤，過了很久才低聲說：“知易，你不用謝我！”
“我在你身邊，不是為了等一句感謝！”
“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
陸知易心頭微微一顫，垂下眼睫，沒有再說話。
她打開車門，下車，轉身朝他揮了揮手。
謝景行坐在車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門口，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幾下，終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一切，都還在慢慢進行着。
她還在修復自己，他願意繼續等。
哪怕很久，哪怕永遠。
傅家這邊，表面的風平浪靜下，暗流涌動得越發洶涌。
傅如煙掌控的範圍越來越大。
她甚至開始介入傅氏集團對外投資決策，與主要合作伙伴直接對接，頻頻出席各種高端會議，成為了真正意義上傅氏的代言人。
傅衍禮越來越像是被架空的人。
他明白這一點，但他沒有反抗。
 |
 |
 |
一來是因為無力，二來是因為某種程度上，他也默認了這種局面。
只要傅如煙還能維持傅家的穩定，只要這個家族表面上的榮光還在，他似乎也無所謂自己是不是那個真正掌權的人。
反正他已經失去了太多，也不在乎再失去一點什麼。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他還是會想起陸知易。
想起她帶着一點侷促不安的小心翼翼，想起她偶爾出神時眼底的悲傷，想起她在這座宅子裏，努力想融入卻始終顯得格格不入的身影。
她離開得那麼決絕。
他本以為，她還會回頭。
本以為，她也捨不得。
可事實證明，真正捨不得的人，是他自己。
她早就已經走遠了，走到了他再也追不上的地方。
一天深夜，傅衍禮在翻看舊文件時，無意間從抽屜裏翻出了一張舊照片。
那是他們剛結婚不久時拍的。
照片上，陸知易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裙，笑得靦腆又甜美，挽着他的手，小小一只，站在他身邊。
他怔怔地看着那張照片，手指緩緩拂過她的臉龐。
記憶像潮水一樣涌回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想起那個女孩，用盡全力愛他，用盡全力想融入他的世界。
而他，親手把她推開了。
眼眶一陣刺痛，他擡手掩住眼睛，身體微微顫抖。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把那張照片重新夾進文件夾裏，鎖回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