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重新起航
起初陸知易有些猶豫。
畢竟,她從來不是擅長在公衆面前講述自己的人。
但謝景行說:“你經歷過的東西,也許正是他們最需要聽見的!”
“不是每個人都天生堅定。
你能走到今天,不是因為一開始就很強大,而是因為你在一次次想要放棄的時候,還在咬牙堅持!”
“這就足夠了!”
陸知易想了很久,最終答應了。
講座安排在一所大學的多功能廳。
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學生提前入座,氣氛比她預想中要熱烈許多。
謝景行站在後臺陪着她,輕聲說:“隨便聊聊就好,不用太拘謹!”
她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整理好稿子,走上講臺。
燈光打下來的一瞬間,她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跳得有些快。
但當她開口,看到臺下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時,那種緊張感卻慢慢消失了。
她沒有按着稿子念,而是用最自然的語氣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從大學時代對科研的懵懂熱愛,到後來因為感情、因為家庭的原因一度中斷夢想,再到獨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回來,重新拾起熱愛的過程。
她沒有美化自己的經歷,也沒有誇大自己的痛苦。
只是平靜地說着。
“很多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失敗了!”
“但其實,只要你還在前行,哪怕是跌跌撞撞的,也依然在靠近你的目標!”
“不是每個人都會順利地抵達,但每一個堅持過的人,都是值得被尊重的!”
臺下很安靜。
有人低頭記着筆記,有人擡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等她講完,現場響起了掌聲。
不是那種敷衍的,客套的,而是發自內心的、帶着尊重和敬佩的掌聲。
陸知易微笑着鞠了個躬,走下講臺。
謝景行站在臺階下,伸手替她接過文件袋,輕聲說:“很棒!”
她笑了笑,眼睛微微發亮。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走了很遠很遠。
遠到連她自己都幾乎認不出當初那個在傅家大廳裏小心翼翼、緊張得發抖的自己了。
夜晚的舊金山街頭,行人稀少,霓虹燈在溼.潤的街道上倒映出一片絢麗的色彩。
陸知易收拾好講座資料後,和謝景行一同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雨後的空氣裏帶着一絲冷意,她把圍巾緊了緊,微微低頭。
兩人並肩而行,誰也沒有說話,步伐卻出奇的一致。
陸知易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這樣安靜的陪伴,已經成為她習以為常的存在。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的界限,那種緩慢復甦的信任感,讓她能夠安心地走在他身旁,卻也仍舊保持着最後一寸剋制的距離。
到公寓樓下時,謝景行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側頭看着他,輕聲問:“怎麼了?”
他遞給她手裏一張紙,是今晚講座結束後有人塞給他的留言。
陸知易接過來看了看,是一個學生寫的:“謝謝你,讓我知道跌倒後也可以重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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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風吹過來,她緊緊攥着那張紙,心口像被什麼溫柔地撞了一下。
“你改變了很多人!”謝景行淡淡道。
“包括你自己!”
陸知易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着紙張的邊緣。
“謝謝你!”她低聲說。
謝景行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在她頭頂輕輕揉了一下,動作剋制而自然。
她微微一怔,卻沒有躲開。
這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的風雨與裂痕,她已經能夠坦然接受這樣的溫暖了。
哪怕不去過多回應,也不再本能地推開。
第二天一早,陸知易又回到了實驗室。
研究項目進入了最後階段,每一項細節都需要精細打磨,每一個數據都不能出現半點紕漏。
她穿着白色實驗服,站在顯微鏡前,手指穩穩地調試着焦距,眼神專注而清澈。
實驗臺上的筆記本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推演,連字體都透着一種壓抑不住的堅定和力量。
謝景行在一旁處理着後端的程序,他時不時擡頭看她一眼,眼神裏帶着難以掩飾的讚賞。
她真的變了。
從一個在傅家低頭哈腰、小心翼翼討好所有人、連自己夢想都能輕易捨棄的女孩,成長為了現在這個可以獨自站在世界舞臺上,清醒、獨立、閃閃發光的女人。
而他,很慶幸自己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站在她身後,陪她走過那段黑暗。
他從不奢求什麼。
只要她好,他就心滿意足了。
中午休息時,陸知易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捧着咖啡杯發呆。
謝景行走過來,把一份打包好的便當放在她面前。
“吃一點!”
她擡頭對他笑了笑,接過餐盒。
窗外細雨濛濛,玻璃上掛着密密的小水珠,把整座城市隔成了模糊的一片。
她忽然輕聲開口:“景行!”
“嗯?”
“如果有一天,我徹底走出來了……”她頓了頓,聲音很輕:“我希望,那時候的我,也可以有勇氣重新去愛!”
謝景行側頭看着她,眼神溫和得像是能夠包容整個世界的海。
“知易!”他低聲說:“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什麼時候走到那個地方,我都在!”
她鼻尖微微發酸,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掩飾住眼底的溼意。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
也許很久,也許很快。
但她知道,她在路上了。
而他,一直都在她身後,從不催促,也從不放棄。
而遙遠的另一端,傅家大宅依然沉浸在濃重的寒意中。
傅衍禮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望着遠處昏黃的天色。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相冊,那是陸知易離開傅家前不久整理過的。
翻開第一頁,是她坐在花園裏曬太陽的照片。
那時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頭髮鬆鬆地挽在腦後,低頭看書,陽光灑在她的髮梢,整個人安靜得彷彿一幅畫。
他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側臉。
心臟像是被人用鈍刀子一點點切開,疼得麻木,卻又無法止血。
他知道,她早就不會再回頭了。
她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世界。
而他呢?
還困在這座金碧輝煌卻死氣沉沉的牢籠裏,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