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後背倚在牆面上。
暗黃燈線絲絲縷縷纏繞上手臂,攀上肩頭,打在臉上。
她微微閉了閉眼。
屋內的觥籌交錯還在繼續。
直到長長的一聲‘嘔——’
沈枝意站直身體,側身推開門。
包廂霎時一靜。
沈枝意提起眼看過去。
靳承洲面前的兩個酒瓶已經空了。
顧清凡喝了兩瓶半,臉色發紅,身體搖搖擺擺,全靠身邊的人攙扶。
沈枝意收回目光,儘可能自然地坐到靳承洲身側空出的位置。
座椅拉響的摩擦聲。
靳承洲漫不經心撩起眼看她。
沈枝意語氣平常:“剛剛對過菜,少了兩味,所以來晚了一些,沒有耽誤你們的事吧。”
靳承洲:“能耽誤什麼事?”
他一開口,包廂其他人跟着附和。
顧清凡走到沈枝意面前,大大方方把最後半杯酒喝完,“沈祕書,我敬你一杯。”
沈枝意看過他一眼,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
手腕突然被人扯住——
她回頭看去。
靳承洲站起身,語氣平常:“她不方便喝酒,我替她喝。”
沈枝意心重重跳了一下。
來不及思考什麼,看着靳承洲喝完酒,讓人扶着顧清凡坐下。
三瓶酒喝完。
顧清凡曾經對沈枝意起意的事,算是了斷。
服務員逐一上菜。
沈枝意又叫了幾瓶酒。
包廂內喝的熱熱鬧鬧。
有幾個喝嗨了,直接找沈枝意敬酒。
他們倒是想找靳承洲。
只是男人光是坐在那,高不可攀,令人生畏。
沈枝意擡頭看了看幾人,伸手正要應下。
靳承洲目光淡淡,“她不適合喝酒。”
幾個男人頓時如夢初醒。
訕訕看過沈枝意兩眼,又坐回去了。
沈枝意坐回靳承洲身邊。
有點不服氣地問:“我爲什麼不能喝?”
靳承洲道:“你不是在經期。”
他的視線涼涼,落在沈枝意的肚子上,語氣平淡:“你現在住在外面,可沒人管你喝完酒,肚子痛不痛。”
沈枝意攥了攥掌心,提着的心跳咽回去。
“所以你承認周生允這幾天回不了家是你所爲了。”
除了頭兩天,沈枝意還能見到周生允。
後面幾天,她壓根沒有見過人。
靳承洲若無其事道:“周家纔是他的家,其他的房子頂多是個落腳點。”
沈枝意吐槽:“你就是個腹黑怪。”
“BB,我不是腹黑——”男人的臉猛然在眼前放大。
沈枝意下意識繃緊呼吸。
溫熱指腹繞過她的髮鬢,別在耳後。
他淺淡道:“我是在扞衛我老婆。”
觸感轉瞬即逝。
沈枝意瞳孔縮了縮。
靳承洲脣角牽扯出極小的弧度,“而且他有老婆,憑什麼看着鍋裏的,吃着碗裏的,我還要吃呢。”
他在吃這個字上面加重了音節。
沈枝意毫不懷疑接下來他要說騷話,側過身,假裝夾菜吃。
靳承洲一聲輕笑。
沈枝意擡手擰了一把靳承洲的大腿。
男人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長臂搭上沈枝意那側的椅背,端方禁慾的貴公子瞬間變成浪蕩不羈的小少爺,他微微側頭,視線看着沈枝意。
視線攫人。
極具霸道。
沈枝意當做沒看見。
吃完飯,沈枝意送顧清凡他們上車。
顧清凡鑽進車廂前,突然回頭看向她。
“枝意,抱歉。”相對前面模糊不清的道歉,這個明確的道歉顯然極具分量。
沈枝意莞爾:“都是朋友,沒事的。”
只是她的態度遠遠沒有從前的親暱,夾雜着幾分生疏。
顧清凡嘴脣翕動。
沈枝意上前半步,對着前面司機道:“顧總喝醉了,你快點送他回去吧。”
間接婉拒了顧清凡接下來的後悔。
顧清凡沒再說,直接上了車。
關上車門。
沈枝意看着車身逐漸消失在視野裏,心境有些複雜。
手機鈴聲響起。
沈枝意側頭看了一眼。
是她前些天在網上找的墓園聯繫人。
沈枝意想把鞠家二老的骨灰挪走,自然得先找好去處。
但,在網上找了一圈——
沒有幾個滿意的。
沈枝意想要那種安全係數高,需要嚴格登記的,不能有人來打擾。
基本沒有幾個墓園能達到。
這事還得自己線下跑。
沈枝意掛斷電話。
回到包廂。
男人半倚在牆壁,嘴裏叼着一根菸,單掌握着打火機,拇指滑動齒輪,煙火點燃,明明滅滅的猩紅打在他的臉上。
英俊立挺的眉鼻陰影淡淡,一呼一吸,更顯冷漠懾人。
沈枝意走過去,“我安排於樂送你回去吧。”
靳承洲側眸,“你呢?”
“我回公司。”沈枝意放柔了語調:“下午你還有會,你不能開,景東也不在,我得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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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承洲微微斂了斂眉。
靳承洲叫的那幾瓶酒,是抱着整顧清凡去的。
度數不低。
他後面又替沈枝意喝了幾杯。
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這麼多酒。
沈枝意看着靳承洲越來越差的臉色,抿了抿脣,轉身出去找於樂。
肩頭被重量壓住。
沈枝意轉頭看去。
靳承洲半邊手臂搭在她肩頭,把人攬過來。
“寶寶,我想你了。”他和她對視的那一秒,胸口的心臟彷彿同跳。
沈枝意呼吸亂了一瞬。
靳承洲額頭低下,抵着沈枝意的側臉。
薄脣清淺的落下一吻。
“跟我回去,好不好?”
沈枝意擡起手,把他的胳膊拉下來。
旋即,撥通於樂的電話。
約莫三四分鐘。
於樂快步過來。
靳承洲面色淡淡,渾身寫着不虞。
於樂停住腳步,看向沈枝意。
靳承洲也看着沈枝意。
沈枝意道:“交給你了,於樂。”
於樂點了點頭,上前扶住靳承洲。
靳承洲滿臉含霜,甩開於樂的手,“我自己走。”
他不高興。
不高興之中,還隱約夾着一股挫敗。
以及——
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沈枝意如今的態度,讓他更愛她了。
沈枝意着目靳承洲的離開,掐住掌心的指甲才緩緩鬆開。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她側身快步進包廂。
安排其他人回公司。
到了傍晚。
沈枝意下班回到小區。
腳底踩到什麼。
她低下頭一看,是一根又一根的菸頭。


